幕幕的,有些过于惨烈了,他终究,还是有些受不了,但也在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反应。
能居住在京畿之地的百姓,和这座上京城,定然有着极大的关系,甚至,不少乾国守军的家人就住在城外,一时间,城墙上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很多守卒是一边喊着热泪一边向下射出的箭矢。
李富胜只是微微闭着眼,指尖在马鞍上轻轻敲击,是的,他在享受着这一刻,他没有丝毫的不适。
虽然郑凡清楚,为将者,得做到足够的冷血,但看李富胜这乐在其中的样子,还是觉得有些咂舌。
这个很早就说过让自己在需要的时候,制止自己心中杀戮的总兵官,他并不是在虚张声势。
下一批被驱赶上前的乾国百姓连刀枪都没有,他们只能去捡起前面死去人身边的刀枪,云梯其实也早就被损毁殆尽。
城墙上,乾皇已经起身离开了,他来这里是想看自家军队和燕人厮杀的,但眼前的这一幕,让他这个皇帝很没有尊严。
因为城下的百姓,也是他的子民,这一幕,等于是在打他的脸。
待看见金吾纛旓从城墙上离开后,
李富胜微微一笑,
似乎刚刚听完了一场音乐会,先前的他,是沉浸在艺术的熏陶之中。
“啊………”
李富胜打了个呵欠,
做了个回手的动作,
身后的传令兵迅速传达了命令,
随即,
燕军开始鸣金收兵。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燕人组成的方阵企图冲上去夺城,大家都在旁边看着,然后到了点后,一起回转归营。
回归大营后,李富胜直接进了自己的大帐,同时下令除非出现乾国军情,否则不见任何人,这里的任何人,也包括郑凡。
郑守备回到了自己麾下所在的营地,大家伙儿已经在埋锅做饭了。
魔王们坐在一起,
薛三先开口道:
“今儿个是要做嘛?”
瞎子没回答,梁程也没回答,不回答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
“他,临时变卦了。”郑凡说道。
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攻城,甚至可能亲自带领先锋军冲击城墙的李富胜,今日,却显得极为安静祥和。
肯定是有什么因素,促使了李富胜今天的转变。
瞎子终于开口道;
“看样子,是要撤兵了。”
梁程摇摇头,反驳道:
“若是要撤兵,这会儿肯定已经下达通知了,但还没有,证明明天大军还会继续驻扎在这里。”
晚食,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结束,事实上,对今日战场上所发生的这一幕感到不解的,肯定还有很多人。
甚至连城内的乾人将领都会不解燕人这到底玩儿的是哪一出。
夜里,
瞎子走到梁程所在的帐篷,同时,有些不满道:
“我喊你过来,为什么还偏要我过来?”
梁程开口道:
“这不是怕你那儿不方便么。”
瞎子和那位小媳妇儿现在可是住一顶帐篷。
“呵呵。”
意念力掀开了帘幕,露出了里面的阿铭,瞎子道:
“我也是怕你们俩不方便。”
梁程和阿铭是住一顶帐篷的。
瞎子俯身,进入帐篷。
梁程拿起水囊,准备给瞎子倒水喝。
瞎子忙摆手,道:
“别,别,我不喝你们的水。”
“是水。”梁程说道。
“不喝,不喝。”
天知道这水囊之前装过什么。
“有什么事?”梁程问道。
瞎子从怀中取出了一份信,道:
“这是温苏桐派人送来的信。”
“他居然还真能送出来。”
现在兵荒马乱的,想送一封信过来,南斗可不小。
“走的时候,我给他留了两个伶俐的人。”
既然是翠柳堡的人,哪怕送信途中碰上了燕军,也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两个人一起送信的,折了一个。”
这封信的代价,还真挺大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任何时候,信息渠道的畅通都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哪怕为此牺牲几个骑士,瞎子都觉得很值当。
“信里说了些什么?”梁程问道。
“说了些滁州城里的情况,基本风平浪静,按照主上所说的,乾皇应该确实曾下过旨意,禁止三边大军回援,所以滁州城现在还在我们手上,温苏桐他们,还稳稳地做着伪军。”
“嗯。”
“不过,让我感到很奇怪的一件事是,信里最后头,还加了一件事。”
“说。”
“温苏桐曾派人联系过四周,劝降滁郡的其他城池守军什么的,收效甚微。”
“预料之中。”
滁郡虽然被燕军践踏过,但距离传檄而定还远着,毕竟乾国三边兵马还没回来,按照原本的计划,只要吃掉乾国三边回援的兵马,那么乾人北方官员将因此绝望,从而除了少数坚定派,其余的,要么溃逃向南方要么就直接投降归顺大燕。
“温苏桐是个老狐狸,他没把话说透,但我看出了他的意思。”
“不用说透,反正你们爷孙女婿俩人,都是狐狸。”
瞎子直接跳过了梁程的这句调侃,
开口道:
“温苏桐这番派人通告滁郡全境,其实算是一种排查,在信里,他说除了滁州城,也就是咱们这支兵马所过的线路之外,还有滁郡西部的几座城镇曾遭遇过我燕军的攻打,燕军在这里补给了物资粮草后就继续南下了。”
听到这里,梁程的面色忽然严肃了起来,显然,他意识到了此间藏匿的讯息。
“那一路,按照行军方向来推断,应该是李豹那支人马。”
梁程点点头,道:“确实是他们,所以,问题来了。”
“是的,问题来了,温苏桐他作为降人,不敢明目张胆地来询问咱们军事计划意图,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隐晦地提一些,不过,他确实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是的,一颗定心丸。”
旁边,坐在帐篷里一直在假寐的阿铭有些不满意道:
“喂,帐篷里就我一个外人,你们说话还要打哑谜有什么意思?”
梁程扭头看向阿铭,指了指瞎子手中的信,道:
“意思很简单,那就是镇北侯和靖南军所率的二十万主力军,不见了。”
“不见了?”阿铭有些疑惑,下意识地道:“应该是藏起来了吧?”
“滁郡基本是平原,连山都少见,二十万大军,人加上马,足足数十万活物,怎么可能完全藏得起来。
之前,进入滁郡时,李富胜这一支人马就和主力分开了,然后我们还知道,另有一支人马和我们一样在南下着,就是李豹那一支。
但问题是,出了滁郡后,也就这两支人马在交互作战了,主力人马,并未出现。”
“嘿,之前不是你们说藏在那里等着打乾国援军么?”
梁程摇摇头,道:
“但有一个问题,你要知道,二十万大军,加上这么多战马,人吃马嚼的,每天所消耗的粮草辎重,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从温苏桐的信来看,整个滁郡,除了我们和李豹这两支兵马为了获得物资破过城镇之外,滁郡其他地方,并没有出现那种群狼扑入的局面。”
阿铭沉默了。
瞎子则舔了舔嘴唇,道:“有意思,有意思。”
“确实很有意思,乾皇一早就看穿了大燕的谋划,所以从一开始就下旨给三边禁止一兵一卒南下,打算用这种方式困锁住燕国的骑兵集团。
但到头来,从头打到尾的,只有李富胜这半镇兵马加上李豹的半镇兵马,加起来,可能也就六万骑的样子。
而镇北侯和靖南侯所率领的二十万铁骑主力,
却,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