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总是不乏一些意外,而正是这些意外,让生活得以变得丰富多彩。
所以,
此时跪伏在地上的周望,
看着原本自己的手下拿着一枚比自己级别更高一级的令牌站在自己面前时,
他虽有些慌,却不至于多么吃惊。
密谍司作为一个番子衙门,其自身的结构必然极为缜密,自己人里面也有着盯着自己人的眼睛。
眼前这个中年不得志差点要被派去扫皇陵的太监,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
不过,这位姓吴的宦官也没过分地拿大,先亮明自己身份,在展示出密旨后,就主动地将周望给搀扶起来。
宫廷内侍之间,尔虞我诈争风吃醋其实不少,但并不像民间传说的那般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本就是无根之人,亦是无后之人,大家该争争该抢抢,赢了的人,通常也会给失败方一点点体面,在这一点上,可比外朝的那些官员要仁慈多了。
且眼下这个局面,无非就是个权力的交接;
交接的,还是奉新城密谍司办事处,莫说什么打击报复,连得瑟的情绪其实都缺缺。
周望被丢到这里来,完全就是一个信差,混得肯定不好;同样,被丢到这里监视一个信差的人,自然也是混得一比吊糟。
二人简单地完成了交接后,吴友喜拿出了一个箱子,箱子里,装着的是圣旨。
“两道?”周望问道。
吴友喜瞥了一眼周望,道:“圣旨是早就送来的,但谁又知道到底是男是女?自然得分两道。”
“还能……这样?”
“为何不能这样?”吴友喜摇摇头,将其中一道圣旨拿起,“随我去王府宣旨吧。”
“哦,好。”
密谍司驻奉新城办事处的大门被打开了,吴友喜和周望都换上了宦官服,身后的十二个手下也都换上了番子衣服。
一行人出了门,就直接往平西王府走去。
路上的百姓瞧着这一身打扮,倒是没有其他地方百姓见到番子时的畏惧,反而饶有兴致地指指点点。
其实,最能直接体现和代表皇权的,并非是军队,也并非是百官,而是这类直属于皇帝的番子衙门。
因为他们秉持着的,是天子的意志,而天子之意,本该至高无上,可以突破所有的桎梏,不讲法律不讲道理,这是真正生杀予夺的权力。
奉新城的百姓不害怕密谍司,其实就意味着一件事……这里,不服王化。
不过,吴友喜和周望俩人也习惯了,晋东之地相当于是国中之国,他们知道,朝堂上的官老爷们也知道,天子肯定也知道。
大家都知道这位平西王爷到底多么会犯忌讳,
当年的靖南王爷和镇北王爷,人家至少在面子上一直维系着对朝廷对中枢和对天子的尊敬,但这位平西王爷可是面子里子,都看心情。
但人家越是这样,朝廷就越是要不停地宣称和表彰平西王爷公忠体国忠于大燕忠于陛下,乃百官和军中之一等楷模!
嗨,
就这么回事儿吧。
吴友喜等人来到了平西王府门口,门口的锦衣亲卫见有人持械过来,按照正常流程,直接抽刀阻拦,同时,王府大门两侧的院墙上,弓弩手即刻就位。
“来者何人!”
一名锦衣亲卫千户直接喝问道。
穿宦官服的穿着宦官服,穿番子服的穿番子服,来者何人,一看便知;
搁大燕其他地界,这一套行头摆出,甭管什么高门贵第,门子怕是连门都不敢拦,连问都不敢问,直接让密谍司的人进去奉茶了;
生怕自己多耽搁一会会儿就给自家老爷牵扯下来天大的罪过。
可偏偏,
在这里,
瞧见你来了,
非得和你玩儿一手公事公办。
这座奉新城,自下而上,都透着一股子高傲,毫不掩饰!
吴友喜笑了笑,
上前,
其左手端着圣旨,右手拿拂尘,在身前轻轻一扫,算是行了个小礼,
道:
“奉陛下旨意,来给王爷宣旨。”
“晓得了。”
这名锦衣亲卫千户点点头,也没领着麾下弟兄们给圣旨磕个头,直接伸手摆了摆,一名亲卫转身进府去通报了。
与此同时,
门口台阶上的刀,未归鞘;
院墙上的弓弩,也未撤回。
吴友喜和周望两位公公,就这般站着。
这其实是一个怪圈,自古以来,总有帝王狡兔死走狗烹亦或者亲者痛仇者快,有时候,并非是短视,而是局面,真的就是如此。
靖南王和镇北王在时,靖南军和镇北军,也一直想着要推自家王爷上龙椅;
现如今,平西王屡战屡胜,完全接过了大旗,再算上平西王嫡系兵马的成分,老燕人反而是小部分,没有对燕国和对燕皇的本能敬畏,这种迫切地想要自家王爷披龙袍的心思,自然就更重了。
魔王们,因为有个瞎子,一直想造反,其他魔王自然不好拂他面子,装作不知道这事儿。
主上呢,对这个情况是清楚的,有时候也吩咐过下面,多少要保留些体面,可他自己,偏偏最不喜欢那种委屈求全和自污,兴致来了,完全是无所顾忌。
上行下效之下,这股子风气,就刹不住了。
这是很危险的一个临界点。
少顷,王府管家肖一波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亲卫刀归鞘,弓弩收回,让开了道路。
“两位公公,请。”
肖一波倒是笑脸人。
吴友喜和周望也向肖一波见了礼,被领着入了王府。
没人在乎这个礼节到底对不对,宣旨太监来了,竟然不是主人家跑出来摆香案跪拜,而是派一个管家领宣旨人进来。
肖一波没将两位宦官引入签押房或者前厅,而是引入了后宅。
王爷刚练过了刀,正在擦汗。
“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福康!”
周望直接跪伏下来,
手持圣旨的吴友喜则半蹲下了身子。
“公主封号么?”郑凡问道。
“王爷,奴才还未宣旨呢,这圣旨里写的是什么,奴才也不晓得,王爷,容……”
“那你说吧。”王爷催促道,“孤刚练了刀,得去泡澡。”
“奴才明白。”
没香案,没阖家老小跪伏一片;
吴友喜打开圣旨,开始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燕平西王爷郑凡,为国羽翼,屡立战功……
今天降佳华,玲珑入坠……
特封平西王长女为……怀楚公主,食邑………”
“行了行了,后头就不要念了。”
封地,食邑这类的,郑凡不感兴趣,又不可能真的割地,至多是让自家闺女直接进入大燕顶级公务员体制,每季都有一笔丰厚的待遇金。
但现如今,晋东和大燕,早就有自己过自己日子的苗头了,倒不是说割据造反什么的,而是大燕经过这一场大战,国力再度亏空,晋东这次没出兵,盈余颇多;
这边四娘在做着财政改革,那边姬老六只是写信来问候两下。
大概意思就是,你随意搞,没事儿,你自负盈亏就好,毕竟我家底子现在如何你也清楚,穷啊……
所以,除了礼节上的一些添头,实则从这一季开始,朝廷将不再向以往那般向晋东供应粮草军械军饷了。
郑凡自己这个“平西王爷”的俸禄和封地出产也没个见处;
倒不是说姬老六短视到这种地步,而是朝廷确实是穷,燕皇驾崩后到现在,好不容易蓄了一点点,这一场大战南门关一出,又近乎是将胃里的酸水也吐了出来。
再者,大家就这样清清白白,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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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事实独立你的,我就不出钱养你了。
当然了,这是指的是平时,一旦有战事,朝廷和晋东肯定会站在一起的。
吴友喜小声提醒道:“王爷,这下面还有。”
“哦,那你念吧。”
“是。”
吴友喜深吸一口气,
换了个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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