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早,是不想耽搁了扫灭乾楚的计划。”
“是是是,我知,我知。”
皇帝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这会儿,魏公公终于能够近身搀扶起自家主子了。
“姓郑的,有时候我会想象一下,如果那一次去镇北侯府送贺礼时,没遇到你,这大燕,会如何?
很难想象吧?”
郑凡很想说,可以想象;
你挂了,
然后你儿子上位,
然后你儿子看样子,也没挡得住被倾覆,估摸着被天天亲手杀了。
大燕亡了,
几代人的心血,付诸东流了。
这,
是我不出现的结局。
“丘八,一般是不信命的,对吧?”皇帝继续道,“朕,其实也不信。”
皇帝被魏公公搀扶着上了马车,一半锦衣亲卫跟随着马车继续护送皇帝过江。
马车开始行驶时,
皇帝掀开了车帘,
手里夹着一根烟,旁边魏公公正有些生疏地打着火折子帮忙点着。
皇帝扭过头,
看着站在外头的郑凡,
笑道:
“朕不信命,是因为朕觉得,所谓的天命,没你姓郑的来得精彩!”
皇帝走了,
马车走了,
队伍走了。
郑凡则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貔貅凑过来,轻轻蹭了蹭郑凡,这是在询问是否要返程回家。
郑凡没上它的背,
而是伸手从它那特制的鞍子上,拿出一套棋盘,
随后,
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剑圣喊道;
“老虞,陪我下一盘。”
……
篝火升起,
棋盘摆好;
今夜,星光璀璨;
平西王强拉着剑圣,足足下了十把五子棋。
等到第十把分出胜负后,
王爷才双手后撑在地上,长舒一口气,似是放下了一些担子。
“因为皇帝的病?”剑圣开口问道。
王爷摇摇头,道:“是,也不是。”
“你和皇帝的感情,是真的好。”
“其实我这人,很凉薄。”
“有么?”
“有。”
“那这次呢?”剑圣一边收拾着棋盘一边问道,“今日的感觉,怕是有我当年在雪海关前出剑时的意味了。
我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炽热的感情,能把你逼到这一步。”
“不仅仅是感情,就像是这盘棋。”
王爷伸手指了指还散落在棋盘上的黑白二子;
“棋如人生,棋盘,又像是早就划分好棱角的宿命。”
“是五子棋。”剑圣再次提醒道。
“一样的,一样的,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王爷仰头,看着星空,
“老虞,你有没有那种时候,就是觉得自己宛若这棋盘上的棋子,一切的一切早就被天意注定的感觉?”
“没有。”
“……”郑凡。
剑圣年幼时,和弟弟相依为命,后得师父,入剑门,自此快速地崛起。
闲来时江湖走走,去楚国找造剑师要一把剑,去燕国北封郡找李良申比武切磋,好不逍遥;
就是连所谓的“皇帝”,也杀了不止一个了。
江湖逍遥,他是真做到了。
有句话,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若是你武功足够强,至少在江湖这块地方,真的可以做到随心所欲了。
“配合一点。”王爷提醒道。
“硬要说有,那大概就是进盛乐城之后了吧。”
进盛乐城后,
自己的生活,似乎就成了这棋盘上的棋子;
有了各种各样的羁绊,总能被一个人说动,偏偏那个人脸皮,又极厚;
但这些羁绊,是他自己选择的;
棋子在外头逍遥自在久了,还真有些想念这古朴棋盘的这小小一方天地。
“我其实是在与天斗,老天爷,似乎有些看我不顺眼的样子。”
剑圣提醒道:“不是有些,是很不顺眼。”
“所以,既然这样,那我就越是想和他反着来,老天爷想让谁死,那我就偏偏让谁活着,反,就反他个彻彻底底。”
王爷拈起一枚黑棋,
举起,
对着天空,
眯了眯眼。
剑圣笑道;“可棋子,最终的归宿,还是在这棋盘上。”
“哈哈哈哈……”
王爷大笑了起来,
少顷平复,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痕,
道:
“可我,偏偏本就不属于这张棋盘。”
……
不远处,同样围着篝火坐着的薛三、阿铭和樊力,正在小声商量着对策。
薛三道:“我觉得接下来,主上为了救那个皇帝,应该会花费很多的时间,就盯着咱们帮咱们晋级。
做手术,怎么可能少得了我呢?”
薛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当主上有了更为强烈的主观能动性后,事情,应该会被降低难度才是。
“我可以控制血液流速,还能完成输血以及各项指标的把控。”
阿铭觉得,自己也应该有些用处。
一个手术室,大家往上凑呗,这一轮升级,显然是谁能在手术台上占一个位置,谁就更有优势。
樊力一拍脑袋,
道:
“俺也可以。”
薛三和阿铭一同看向樊力,
三爷更是直接笑道;
“你这憨货能干嘛?”
樊力将放在膝盖上的斧头拿起来,
轻轻一挥,
道:
“俺能开颅。”
……
皇帝的归京,并未对奉新城带来什么实质的影响。
奉新城的军民,依旧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当框架和细节都已经提前铺陈到位后,整个晋东,都进入到了一种快速地复苏与运转之中,与此同时,开始吸引四面八方的各族人,进入其中,成为这运转的一部分。
在翠柳堡时,只是一个起点,在盛乐城时,只是个试点,在雪海关时,只是一幅蓝图;
等到了奉新城后,
一切的一切,都在逐步转化为现实,凝聚出,真正的气象。
瞎子穿着一身藏蓝色的长衫,站在城垛子上。
不远处,是归来的主上一行人。
四娘站在瞎子身侧,平日里,很少看见四娘抱着自己亲儿子的情景,绝大部分时候,是真的就很洒脱地丢给魔丸和福王妃在带。
“瞎子,皇帝这次东巡,效果似乎很不错,对姬家而言。”
瞎子点点头,道:
“无所谓了,我已经把心思放在你儿子身上了,以小看大,你儿子成年后,是不会甘心屈居于人下的。
在这个前提下,或者在这段时间里,先将诸夏统一,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棋盘大一些,下棋,或者掀棋盘,才更刺激。”
“呵呵,你也是退让了呀。”四娘笑道。
“主上毕竟是主上呀,咱们做属下的,怎能真的忤逆他的意思呢?”
这时,
队伍已经在进城了,屈培骆带着巡城司甲士负责城门口的秩序。
薛三和樊力,很是兴奋地坐在马背上手舞足蹈。
“看他们这么高兴,连阿铭喝酒的动作,都有些轻佻了……”瞎子笑了,“怕是,主上升四品了哦。”
四娘也留意到了这个细节。
不过,她是不慌的,作为主上的妻子,而且还是主上儿子他娘,她的位置,早就超脱于其他魔王了。
但,
当四娘准备转身下去迎接自己的孩子他爹时,
又停下了脚步,
背对着瞎子问道:
“皇帝的手术,真的是五五开么?”
瞎子伸出一根手指,
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道:
“皇帝脑子里的这颗瘤子,是良性的,而且位置极好结构很安全,所以手术难度,并不高。”
“你在玩火。”
“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既然本质是零和一,
那到底是五五开还是其他几几开,又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