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食。
众人本就是为了活命跟迟昭平来河北,只要有一口吃的,让他们干什么都行。过去是佃农、奴婢,豁出去造反一场,如今转了一大圈,又成了佃农奴婢,是挺可笑的。但为奴为婢的屈辱,与吃儿吃女的惨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当真刚烈到陪着迟昭平一起投河的,毕竟是少数人。
愿意离开的人驱逐了,还剩下上万,第五伦先让人挑出其中强健之辈,作为士卒们的佃农。
第五伦信守承诺,给参与此战的四千流民兵分了地,地来自寿良郡大河以北的六个县,被赤眉、五楼梳过两道后,各县户口减半,有的被裹挟,有的逃亡未归,甚至有豪强被灭了全家。
人口大减后,许多地就空了出来,第五伦让人招募逃亡者各归其田亩,若无法出示证据而官府又记录不明,则不予受理,哪怕真有冤情,也无处诉讼。
第五伦还顺便将许多被流寇所灭的豪强土地吞并,哪怕对方仍有亲戚在世也不还。对像阳平侯王莫那样自占荒田的行为则大加惩罚,占一赔十!
如此一想,流寇、赤眉,确实是他的好队友,将很多第五伦不方便不好做的事,全干了!
这都是上个月派遣门下吏们完成的工作,赤眉大敌当前,寿良人不敢有任何不满,阻力比在武安分地还小。
一来二去,在六个县收得两千顷土地,如今打完仗,按照功劳给士卒们一分,几乎全没了。
平均一人得三十多亩(汉亩),虽然是少了点,地也薄,但亦让众人喜滋滋的,觉得这场仗没白打,往后若贼人再来,他们就是真正的“保卫家乡”了。
众人作为职业兵,农活只能偶尔干一干,更多时候要看着河防,守卫郡界堤坝,就只能指望佃农,基本上一人分到一个。和武安时一样,虽然地契在士卒们手里,但田地不得买卖,并由官府替他们管理,安排军队驻于各乡、里盯着赤眉俘虏干活,但田租也较一般地主降一成。
第五伦暗道:“且先如此试行,若是赤眉们还老实,往后酌情纳入兵源,给他们留一个上升渠道。”
若是不老实,还闹事,那对不起,送到武安挖矿!
被挑剩下的人就有些惨了,划给了参与此战的大大小小几十家豪强,
他们都在赤眉威胁下捐粮出人,作战中亦有损失,第五伦也不让他们白跑,根据出力多寡和作战积极程度,分到了上百到几十名不等的俘虏。
这些赤眉接下来的人生,第五伦就没法保障,只能看他们遇上怎样的主人了。
现在魏成虽得大胜,可周边并不安全,比起阶级斗争更要紧的,是团结郡中大部分人,第五伦现在连卸磨杀驴的资格都没有。
豪强们分走了四千俘虏,还剩下两千,军队暂时不能扩大,除非明年丰收,否则第五伦已经养不起更多脱产士兵了,只能押送去往武安,扩大铁矿生产,经过一场大战,兵器损耗严重,各地的铁制工具也有很大缺口,铁工坊得日夜加班才行。
留了马援驻守寿良,第五伦带着两千人押送剩下的俘虏西行时,只忽然想到:“武安那边也有不少王师残卒在干活,将赤眉和王师放在一块劳作,会发生什么?”
成昌大战时,他们岂能想到,自己会在矿洞里再会呢?果然啊,人生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第五伦也没办法,生产力低下,资源紧张的时代,除了卷还是卷,财富的分配方式只可能是损此利彼。第五伦免除了民兵、义民明年的租赋,又给了他们许诺的粮食、布匹,寿良入不敷出,全靠魏成的财政支持,若不拥抱奴婢制,还要给几千矿工发一份工资,魏地财政明天就崩溃。
魏,这片土地远比多灾多难的陶幸运,有山河之防,换了一位郡尹,推行许多新政,打了几场胜仗。田地送走了豪强老爷,迎来了兵大人,多少旧人换做新人。工坊里滚烫的铁水沸腾,铸剑铸犁,新的技术正在萌发。
这力度虽远远不及第五伦期盼的“天翻地覆”,但力度也比汉朝官府换了新朝的皮大得多。魏地安宁如故,寿良焕发新生,似乎一切都在悄然改变。
但回过头,冬日的雪原上,好歹吃了顿热饭的赤眉俘虏们队伍拉得老长,蹒跚啷当,这与他们多年以来,在大河对岸受的苦难屈辱毫无区别,有人甚至还更惨了。
透过那层浅薄表面,往根源深处探究,一切却又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终究还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比如魏地豪强们对第五伦的态度。
如果说秋后时第五伦击走武安李氏,魏地豪强只是敬畏。
那么如今第五伦大败赤眉,押解俘虏归来,以此作为自己确实拥有保护魏郡实力的证明,百姓欢庆逃过一劫,携壶提浆,于城门处像迎接英雄般等待第五伦就不必说了。以西门氏为首,各家豪右对第五伦那叫一个俯首帖耳。
成昌之役给世人带来的震撼太大,州郡皆畏赤眉如虎。而第五伦打破了赤眉无法战胜的神话,现在轮到他们仰望第五伦了,连曾经暗暗给第五伦使绊子的西门寿昌,都跑到邺城外朝他稽首,盛赞道。
“第五公大败赤眉,真是名震河济,威名散布三州!”
“只是河济?只是冀、兖、青州?”
西门家热脸贴了冷屁股,第五伦却不接茬,他似是赢了一场大胜后膨胀了,意味深长地朝一旁的狗头军师冯衍笑道:“看来若想达到威震天下的程度,我还需努力啊!”
……
PS:第三章在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