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稽首认罪,溺死在鲜血中。等到廓清宇内,他会用十年时间恢复天下太平,再培养一个合格的继业者……
剧烈的斗争后,王莽的目光在惶恐失措的亲信群臣间游走,最后停在了陈崇身上,老皇帝抿着嘴斗争了许久后,朝陈崇微微点了点头。
陈崇了然,立刻拄着杖一瘸一拐地离开,去做最后的准备!
“予将亲征!”
王莽忽然宣布了这件事,惊呆了他的亲信们,纷纷稽首劝阻。
但这已是王莽反复思量清楚的,还煞有介事地任命了留守常安的官员,谁来维持城内秩序,谁来掌管宫廷的钥匙等等,一切都安排妥贴。
但陈崇却在紧急调动郎卫,装好车马,做好了出逃前的准备,才在被王莽要带他们“亲征“吓得不浅,已经打算各自散去的群臣面前提议道:“舜践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
“陛下为虞舜之后,亦当履先祖故事,南狩!”
“准卿之奏。”王莽在群臣震惊的目光下,同意了这奏请,而王莽的死忠么能在“亲征”和“南狩”之间,自然会选择后者。
王莽携带的人,包括了他的死忠亲信崔发、张邯、刘叠以及太傅唐尊等千余人,而巨毋霸作为亲卫守护在旁,这位巨人多少让王莽多了点安全感,后队还有一千多名郎卫随从。
宫里的几十万斤黄金和十二神器太过笨重,没时间带了,王莽只挑了金匮策命抱在怀中。刚策立的一百二十嫔妃扔在宫里,还没过门的皇后史氏……史罗还在杜陵等着宫里派人去接呢!王莽却顾不上管她,只喊上庶子庶女四人同行。
至于去往定安馆去唤黄皇室主的人,则空手而归,回复王莽道:“黄皇室主紧闭定安馆,小人不得入,喊话递信皆无回应。”
“也罢,由她去罢。”王莽顾不上管自己的女儿了,他的目光永远看着远大的目标,也从来没把小儿女性命当回事过,叛军已经登上灞水西岸,距离常安不过数十里,明天早上前锋就能摸到城墙边。
王莽佩戴传国玉玺,手持虞帝匕首登车,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中的常安城,风吹得他的头发乱飞,这一刻,老皇帝竟泪流满面。
二十多年前,王莽身为大司马大将军,因为政治斗争失利,被汉哀帝赶出了京师,狼狈地回到封地新都。
六年后,他凭着自己的运作养望,重新回到了朝堂的中心,如圣人一般归来!受天下苍生之盼。
而今日,王莽要再度离开他已经呆了三十多年的城市,他曾想将她打造成孔子之中都,儒家治道的圣城,如今却只能将她留给叛逆,自己则开始不知前景如何的南狩之旅。
但这次,他不会再等六年。
“长安,常安!”
“半年,半年内,予定将重返于此!”
可还不等王莽发完誓愿,后方运送辎重金帛的部队有一匹马受了惊,忽然乱跳起来,扰乱了原本肃穆凄凉的车队。
现在已是五月三十日子时,城内外昏昏暗暗,一时间人奔马鸣,混乱渐渐扩散开来,最终变成了真假难辨的惊呼。
“第五军到了!”
“叛军已至!”
王莽的南狩队伍顿时阵脚大乱,都以为是第五伦杀过来了,前方的巨毋霸也顾不上管皇亲国戚和大臣们了,只能护着王莽的车驾拼命往前跑,最终追随皇帝者不过寥寥数百。
而后头的队伍则无故自溃,群臣的家小开始乱跑,各寻出路,在城南拥堵成一团。原本就心存不安,不愿意离开生他们养他们城市的郎卫、士卒也开始了趁火打劫,纷纷扒辎车上的丝帛等物。
而更聪明点的郎卫们,则只盯着一个人。
陈崇断了足后,就骑不了马,只能乘车,难以调头,笨重难行。忽然陷于乱众之中,他的车夫也跳下去跑了,这导致陈崇瘸着腿无处可去,只能愕然四顾。
却见远处几个郎官开始分开人潮,四处询问:“统睦侯何在?”
陈崇的妻子还以为是前头的王莽不忘他这南狩功臣,派人来接,激动地在车舆上站起答应,而奸猾的陈崇感觉不对想要拉她趴下,却为时已晚。
朗官们已经知道了陈崇所在,顿时大喜,立刻推攮乱众,朝车舆冲来,将还想抽剑自刎的陈崇按住,用绳子死死绑了起来,皆大喜道:“活捉了陈崇,献予第五大将军,吾等定能得重赏!”
……
两个时辰后,天色即将大亮,王莽不知在巨毋霸等人护送下逃到了何处,而常安亦已经得知皇帝出逃,顿时乱作一团。
宫里的人们冲出宫门,与大街上乱逃的市民拥堵在一起。被王莽抛弃的王公贵族、各级官员也都争先恐后,四处逃窜,宵禁形同虚设,十二城门洞开。
一些宵小之徒见有机可乘,便浑水摸鱼,涌入北阙甲第的豪宅,窃取漆器珠宝及财物,在混乱中,一座仓库被点燃,常安城内火光熊熊。
而就在这时候,一行行火把亦从被朦胧雾气笼罩的东方赶来,作为向导的越骑营降卒骑着马,在前带路,而后头则是小跑抵达常安城下的义军精锐。
作为前锋部队,万脩麾下的士吏秦禾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摸到了常安厚实的城墙。
他是关中人,但过去只是个小佃农,埋头于一亩三分地,却从来没机会来到京师,更别说进去了。
秦禾没有理会士卒们询问该冲进城去,还是在外等待大部队的话语。
他只往后退了几步,取下自己的胄,就这火光仰头看着这大城,丑脸上露出了敬畏憧憬之色,只嗟叹道:
“皇帝家的墙,真高啊!”
……
PS:呼,赶回来了,明天的更新在1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