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胡骑,这亦是方望的计策,这也是无奈之举,前年的周原一战,陇军近万人丢在了右扶风,这点兵力,对魏王来说不值一提,对陇右而言,却是重创——毕竟陇右四郡加起来,人口也才七十万上下,更别说宝贵的壮年男丁。
于是就只能募属国羌胡入伍,美其名曰效仿前汉,但在刘隆看来……
“这是饮鸩止渴啊。”
但无论如何,来自金城的湟中小月氏确实好用,他们的部落在武威、金城间迁徙,利用其做内应,成功驱逐了窦氏,刘隆亲自带人冲入窦友府邸,还真搜出了不少他与魏王之间的通信,截杀了窦友派去新秦中的信使。
这一查不要紧,刘隆才发现,这窦友早在去年,就将他长子遣去长安,给魏王做侍从了!
“好啊!果然背叛汉家了。”
刘隆还是老样子,情绪激动起来喜欢红脸,想当初,他与刘秀、第八矫等为太学同学,还曾一同去五威司命闹事,营救孝义第五伦呢。
之后,刘隆与第八矫遭功崇公一案牵连,被新莽流放西海郡,一路上相互扶持,还记得那个最寒冷的冬天,第八矫冻掉了小指,而刘隆……
他伸手摸了摸,刘隆的左耳整个冻没了,脸上的红润再也无法蔓延到左耳梢。
世事无常,西海陷于羌人时,第八矫北上逃往河西,后来辗转回了关中,加入了第五伦的事业,而刘隆则跑到陇右,被隗氏保护,又来也顺理成章,与刘歆一起拥戴刘婴,建立了“西汉”。
尽管元统皇帝只是一介傀儡,但只要隗嚣仍做一天汉臣,刘隆就会继续听其调遣——谁让他姓刘,且安众侯一系,还是前汉最后的忠诚宗室呢?别人可以投靠魏王,他却不能。
“将军!”
属下入内禀报,打断了刘隆的思绪:“斥候查得,有一支魏兵,人众百余,自新秦中进入武威境内!”
“开始了么?”刘隆知道,魏王已横扫河北,据军师方望预料,魏军下一步吞并的对象,或许就是陇右!
刘隆重新戴上胄,让它遮住自己缺少的耳朵:“若是魏王执意要灭汉,那刘隆,也只能与故人兵戎相见了!”
……
既然刘隆先一步袭取了武威,他的老朋友第八矫便扑了个空。
第八矫面露难色,心中暗道:“魏王派我西来,就是看中我与窦友熟识,没了窦友的武威,在河西的使命,如何下手?”
带着百多人,收拢窦友和刘隆斗?第八矫没那本事,他知道刘隆的骁勇,在羌中时,正是刘隆多次救了自己,而第八矫从来就不以武力军争闻名。
第八矫仍不死心,逮着残兵们盘问:“窦太守去往何处?”
“或是去酒泉了,窦公与酒泉太守梁统相善。”
酒泉郡,又在武威以西上千里外啊!而且整个武威已被刘隆控制,听说夹在武威、酒泉间的张掖郡,也已换成隗嚣亲信掌握。
随第八矫西来的并州骑士们都萌生了退意,河西大马他们不骑了,事到如今,使命已经失败,还是乘着刘隆还没派兵来追杀,速速回新秦中去吧!
“不行。”
第八矫却不肯,他是书生,从来不以武力、军争闻名,而魏王却偏派他来河西,那是因为知道他为人忠直,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办到!
“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大王五月初一便要称帝,难道我就用一次失败的出使,作为献给新皇帝的礼物?”
第八矫道:“仆身为钦命凉州刺史,诸位脚下的草原,祁连以东的沃土,皆是我的辖区,身为守土长官,岂能弃地而归?”
“陇右虽取武威张掖,但酒泉、敦煌,说不定会助魏!”
哪怕不能夹击陇地,只是牵制其在河西之兵,他第八矫,也能为族弟的宏图伟业,贡献微薄之力啊。
第八矫扫视众人,动情地说道:“当初张骞主仆二人,也走过这条路,他们经匈奴,穿敌境,凿空西域,抵达月氏、大夏。路程万里,比起他,从武威到酒泉,区区千里之遥算得了什么?”
他对并州骑士们作揖:“诸君只是奉命将我送到武威,已经完成了军命,可以归去了,只望能将河西之变,告于大王。”
“但若有一二人,愿随仆效张骞事,便随我继续西行!仆一定为汝等,向魏王表功!”
并州骑士们面面相觑,过了半响,那个一路上最爱惜马匹,走一里牵一里的美稷少年才嘟囔道:“我的马已走千里,太羸瘦了。”
“若是再走千里,它肯定会死!”
他牵着马,站了出来,笑出了一口好牙:“所以到了酒泉,刺史可要赔我两匹,不,三匹河西大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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