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大战,邓禹全程未能参与,因为他几个月前就被刘秀派往白帝城谒见公孙述。
按照最早的盟约,双方合力拿下南郡后,成家可以把大城市江陵连带襄阳等地交给刘秀,而刘秀则当以荆南长沙等郡作为交换。
然而事与愿违,荆襄一战,汉军功败垂成,甚至折了大将,战线退回云梦泽畔,只能勉强保住江夏郡不失。倒是蜀军成功控制江陵,战罢,公孙述表示应如约照办,可江陵早被蜀军连人口带财货劫掠一空,且身处汉水下游,岑彭随时可以顺流而下拔取,根本守不住,这才有了邓禹赶赴白帝城扯皮一事。
虽然公孙述对刘秀违约勃然大怒,但他也知道,魏国取荆襄,已然威胁到了巴郡。考虑到联吴抗魏的大局,公孙述的胃口从三个郡变成三个县,刘秀将汉军暂时控制的南郡数县交给蜀军,让他们能够在江陵外围构筑防线——守巴必守荆嘛。
邓禹初冬开始回程,回到吴地后惊闻大战已在淮北开打,立刻星夜前往。
“淮北危矣。”邓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汉军小半军队还被岑彭拖在荆南回不来,这一战,他们处于绝对劣势。
然而等邓禹赶到临淮郡徐县时,却赶上了一场难得的胜仗,汉军主力三万余人从下邳乘舟师退至徐县,并与魏军奇兵前锋打了个遭遇战,盖延寡不敌众溃退而去。
而谒见皇帝后,听说刘秀刚从下邳两倍之敌的增援中跳脱出来,邓禹更觉心有余悸,不由感慨:“多亏有泗水。”
“然也,北人乘马,南人驾船,靠着舟师运载,吾等才能进退自如啊。”
除了泗水,刘秀还感谢了一个人:“还有吴王夫差,五百载前开凿邗沟,疏通淮泗水道,虽罪在当代,却遗泽千秋啊,吴越多淫祠,有伍子胥庙、越王庙、范蠡庙,独夫差绝无,往后朕少不得要给夫差立一座。”
也是刘秀运气好,要说夫差当初开凿疏通的河道,可不止南方,为了进取齐鲁,他还耗费巨量人力物力,开凿了菏水,这条运河沟通了济水和泗水,使得长江的船,可以一路驶到黄河去,只可惜新莽时大河决口,兖州成了黄泛区,菏水堵塞,否则魏军亦可派遣大量北方舟船南下,而不必出了灵璧就走陆路。
汉军的撤退拉扯虽精彩但还算寻常,但刘秀竟能料到第五伦出招,回头堵截了盖延的骑兵,这就令人称奇了,莫非汉军在魏国内部也有细作?
刘秀却摇头,在情报方面,他可是两眼一抹黑,对战局的掌控,全靠赌博与揣测。
“七国之乱时,周亚夫遣轻兵绝淮泗口之策,此乃北军一举击破南方关键所在,第五伦见朕拥兵于下邳,必用此计!”
还是运气好,此策本无大问题,若盖延循序渐进,与步卒配合行进,刘秀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但第五伦不会犯错,其麾下武将却会。”
就像刘秀自己筹划一切,但属下的理解与执行总是差了一个档次,第五伦似乎也深受其害啊。
邓禹更加佩服,要论汉军这边的第一名将,还是皇帝本人啊,只遗憾地叹道:“只可惜未能全歼这支骑兵,叫其溃围西逃了。”
“犹未可知。”刘秀却看向西方:“符离本有万余人,由偏将军坚镡统领,作为疑兵迷惑第五伦,为其识破后,便早早撤至大泽乡以南待命,盖延西撤,或许会与彼辈碰上。”
喜讯来得很快,邓禹才到半日,西边就传回消息:
“敌将盖延,已被坚镡将军困于垓下!”
……
盖延终究没能等到他期盼中的救援。
身在百里外的横野将军郑统,想到早年间自己曾在攻略关中时,轻兵冒进损失惨重的经历,选择稳一手,驻兵不前,任由盖延的数百残兵,被坚镡带上万人困在垓下。
战斗结果是毫无悬念的,马匹疲惫、失去机动能力的骑兵,在战斗中左支右绌,加上垓下废城缺了面城墙,守无可守。尽管渔阳突骑皆是北人,个人战斗力极强,让汉军付出了数百人伤亡,但包围还是一点点缩小。
若是第五伦嫡系在此,少不得要拼死一战,多拖点垫背,但渔阳突骑本就是一群“雇佣兵”,没犒赏、不准劫掠时,这群人连马背都不肯上,又岂会为魏皇付出性命?盖延还在最后一间没顶的土屋里挽强弓持白刃反击呢,突骑就成队成队地放弃了抵抗。
气得盖延大骂属下愚蠢:“吾等南下杀戮甚重,必为南人所恨,降吴焉能活命?”
然而下一刻,对面的汉军就开始叫喊:“陛下早闻盖将军乃塞北豪雄,以勇气闻名,愿得生将军一见!”
“刘文叔知世间有盖延耶?”
刘秀至少是与第五伦争鼎的人物,这让在魏军一大堆皇帝嫡系里排不上号次的盖延且喜且惊。
就在盖延一个犹豫间,汉兵忽然推到了摇摇欲坠的墙壁,将盖延整个压在下头……
……
盖延终于实现了他“最先饮马淮河”的夸口,虽然他是作为俘虏被押到淮泗口的。
淮泗口确实如第五伦所料,是汉军的大本营,淮南的粮食通过终年不封冻的邗沟运到此地,若无邗沟,汉军早已崩溃,也难怪刘秀感激得要给夫差立庙了。
虽然刘秀口头说愿“生得盖延将军一见”,但盖延却来得不是时候,他被推入汉营时,这儿正在举办一场丧事。
淮泗口虽未下雪,但整个汉营大帐附近仿佛为白雪笼罩,内外皆举丧,气氛颇为沉重。
原来,却是彭城戏马台一战消息传到,刘秀得知东海太守刘植战死,特地为其举丧。
不仅如此,依照荆襄大战时马武殒身的旧例,刘秀竟破格将刘植追封为“巨鹿王”,给了他最高的死后殊荣!以表彰殉汉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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