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时,伤寒大疫横行三军,车骑抱病,士卒羸弱,死者上千。虽有诸将士同心协力,共抗瘟神,方有此役之胜,然若论功劳最著者,莫过于军医,或甘冒风险行走病营,或亲尝汤药以救病患,医者,疫中将校也,不可不赏。”
第五伦倒是大方,下邳伤寒刚有所好转,就对参与开方、救治的医者们大发赏赐,或增加俸禄,或赐予丝帛,同时更宣布:“少府之下太医令,本为六百石,予思及皇考皇妣故于疫中之事,又亲见士卒饱受顽疾之苦,心有余悸,深知医者国之大事也,特擢为千石官,以此推之,太医丞六百石,其下疾医、疡医、食医、兽医、带下医、小儿医,皆官升一级,擢为四百石吏!”
这是大手笔啊!过去医者被视为“百工”的一种,虽然出类拔萃者也进入体制,归少府管辖,但比起依靠五经走上仕途的士人,他们依然低贱一层。
第五伦却不这么看,从当权起就颇为重视医学,过去少府下有疾医、疡医、食医、兽医四个门类。疾医掌养万人之疾病;疡医治疗各种脓疡、溃疡、金创、骨折,几乎就是外科医生,军中医者多来自此官署;食医相当于营养师,负责皇帝、后宫的食物搭配;兽医则要管官方拥有的海量牛马牲畜,毕竟一场牲口疫病,就可能让国家损失数千百万钱。
在此基础上,第五伦又增加了“带下小儿医”,专门针对妇科、妇产和小儿疾病,且不局限于宫廷,每个月都派人在四京巡视,传播一些分娩、小儿的知识。
如今这五个门类,皆官升一级,从四百石做到了六百石,相当于一县之长,医生地位无形中高了一截,众人自然高兴。
第五伦却仍不满足以此,又下一道诏令:“于太医之下,再增一官署,名曰‘疫医’,疫医丞秩四百石,专司时疫,其下有伤寒、瘴气、虏疮、疠风、传尸五医长,秩二百石。”
魏国作为一穷二白的封建王朝,医生也缺,当然没有在各地开防疫站的条件,连赤脚医生都没法派。但第五伦以为,再穷不能穷医学,对五大疫魔的研究,不能再靠某位名医的单打独斗,是时候由朝廷出资,花大气力来诊治了。
“开人体解剖之门,令朝野医者早日‘知己’,除此之外,还需‘知彼’。”
在议定疫医丞及其下五位医长人选时,第五伦召集随军的几位名医,让他们推举,桓谭也旁听了这场会议。
却听皇帝说道:“除伤寒外,要论杀人最众者,莫过于四种,皆为人之大敌。”
“先说这瘴气,南方暑湿,障毒互生,疾疠多作,秦始皇伐百越,秦兵逾岭南后遇瘴,未战而疾死者过半;汉武时征讨闽越、南越,虽并九郡入汉土,然交州暑湿,士卒大疫病死不少;王莽时益州句町不服,前后三次遣兵征伐,因遇瘴毒,兵卒死者十之二三,动用二十万人,居然不能令小小句町屈服,为天下笑,也致使益州离心,公孙述得以收买人心,终于割据一方。”
在战争之外,汉时一个官员若得知被派到南中、交州去做官,肯定要哭天抢地,与家人诀别,因为外地人赴任路上就染病而死的太多了,至于被发配去苍梧等地的囚犯,也视之为畏途。第五伦甚至听说有人为了不愿去交州,竟花钱贿赂将流刑改为死刑的荒唐事——至少这样可以死在中原,不必曝尸南交,足见对南方瘴气畏惧到了何种程度。
在第五伦看来,以上惨案频发的地区,基本都是亚热带,南方潮湿炎热、虫毒弥漫,确实有酝酿疾病瘟疫的温床。北方的将士经过长途跋涉,到达遥远的南国,无法适应彼处的气候水土,或遭毒虫叮咬而感染了疟疾,或因饮食不洁而罹患痢病,各种病痛缠身,以致死者泰半。他们不明真正的病理成因,只能从异于家乡的恶劣环境出发,将这些不幸的遭遇统统归因于瘴气,这俩二字成了一个箩筐,啥都能往里装。
往后第五伦要向南进军,肯定也要面对所谓的“瘴气”,当然得提前想办法应对。
“一方面得将瘴气这筐中的疟疾、痢疾、脚气等病区分开来,一方面,也得借此科普,以破除中原对‘瘴气’之惧。”
毕竟第五伦认为,华夏未来在南方,以后肯定会有移民、驻军等举动,若不能破除瘴气的迷雾,恐怕会被视为“驱百姓赴深渊”,遭到抵制啊。
若说“瘴气”还是南方特有病症,北方人较少染上,那么“虏疮”,也就是天花,这种外来疫病,却正在一点点入侵中原。
太医们上禀道:“据说此病乃是汉武时征讨西域,获大宛俘虏来献时传入,元成后渐行于中原,染病者发疮头面及肢体,须臾周匝全身,状如火疮,皮破后皆冒白浆,剧者多死。”
这天花源于外国,进入中土,最初被认为是麻疹,但病症不同,致死率还极高,在民间有愈演愈烈之势。但对于如何诊治,医者们也一筹莫展,毕竟是新病。
“扁鹊、仓公时未曾见过此症,后人便无计可施了?”
第五伦将众医者骂了一番,不过他心里也没底,既然天花才传入百年,那是否感染牛了呢?若是尚未有牛痘,又何谈接种?总不能先弄人痘吧。
这些事只能令新上任的虏疮医长去调查,他们还有时间。
相比于刚传入百载的天花,“疠风”,也就是麻风病,则是中原早有的顽疾了,据说孔子的弟子冉耕就患过,第五伦在关中为吏时也见过一些病人,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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