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殃,栽在大汉头上!徐淮一役,一切死伤流亡,皆由魏主不义之战所致!”
“欲使天下定于一,何谈不义?”桓谭却不以为然,他曾经在赤眉军中见识过无序带来的可怖场景,现在只求王霸杂之的秩序政治。
周武伐纣,尚有血流漂橹,部分牺牲是必然的,螳臂当车,也势必被碾碎。
更何况,桓谭现在越来越认定,自己投奔第五伦是对的!
“春卿。”
桓谭最后一次劝自己的族侄:“当初我曾说,魏主仁德英明,不逊于刘秀。“
“那是我说得太小了!”
桓谭两眼放光:“等我回到长安,再见魏皇,见其施政,听其大志,方知伍氏当真是天命民心所归,能有今日,绝非侥幸,而是定数!”
叔侄二人各说各话,桓荣却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人比刘秀更加贤明:“君山大夫当初再淮南养病时,曾与我论王霸之术。”
“汝说,尊君卑臣,权统由一,政不二门,赏罚必信,法令著明,百官修理,威令必行,此霸者之术。;而先除人害,而足其衣食,然后教以礼仪,而威以刑诛,使知好恶去就,是故大化四湊,天下安乐,此王者之术。”
这确实是桓谭一直以来的观念,他颔首道:“然也,王者纯粹,其德如彼,霸道驳杂,其功如此。若能杂王霸之术,便可俱有天下,而君万民、垂统子孙。”
放眼整个前汉,真正完美符合这一点的,不过中宗孝宣皇帝一人而已。
但桓荣却认为,他已经找到了堪比孝宣的中兴之主:“吾皇大汉建武天子,便兼有王霸之术,以霸道立国东南,整合诸汉,统一朝纲,又以王道治国护民,试问第五伦区区乡里之士,如何能比?”
这句名梗,也确实是桓谭说的,但他却摇头:“那是桓谭看走了眼,魏皇不是乡里之士,甚至不是天下之士能涵盖,非要用一词来评价,或许便是……寰宇之士!”
接着,桓谭便开始了在第五伦面前从不显露的夸夸模式:“吾皇乃是天下之至智者,能用天下之至和。”
从千里镜打视微镜这一系列小发明,从三言两语点出了浑天说的不足,并给苦思冥想的桓谭带来当头棒喝的提醒,在桓谭眼里,第五伦俨然成了世上最聪明的人,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吾皇又是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亲。”
桓谭最被第五伦打动的地方,在于他面对伤寒病症,没有像一般上位者那般色变跑路,而是留下来一起战斗,并推己及人,感受到天下人饱受瘟疫折磨的痛苦,决心花费大气力,对伤寒、痨病等五大病魔宣战!
“吾皇乃天下之至明者,能举天下之至贤也。”
而更让桓谭钦佩的是,第五伦似乎对天下的未来,有他自己的清晰规划,没有因新朝的失败就彻底摒弃莽政,而是弃其糟粕,取其精华,将王莽想做却搞砸的事一点点推进。
这不就是当初桓谭支持王莽代汉的原因么?他希望看到这陷入泥潭的天下,发生改变!
桓谭感慨道:“有德之君,修此三者,则四海之内,供命而已矣。此之谓折冲千里之外。”
“没错,刘秀亦非凡俗,若是不遇魏皇,定可成为一代明君,成为中宗孝宣,甚至是汉高一般的人物。”
“但吾皇却比刘秀更甚,孟子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魏主便是应运而出,未来当可与周公媲美!再开八百年新制!”
果然,桓谭对第五伦的评价已高到天际,直达“寰宇”了,桓荣听愣了,不明白一向理性聪慧的桓谭,究竟被第五伦灌了什么迷药,才忽然狂热笃信至此。
他只不屑地一拂袖道:“既然已各为其主,这些恭维话,君山大夫不必对我说,等回北方后再拜在第五小儿面前阿谀不迟。敢问君山大夫此来,究竟所为何事?”
桓谭顿时明白了:“吴王不肯见我?”
当然不会见,两邦虽是敌国,却互不承认,若刘秀正式接见桓谭,岂不变相承认自己是“大魏吴王”了?
桓荣也明白这点,说道:“不必劳烦吾皇及三公九卿,我以九江太守,来见君山大夫,这才算相匹。”
既然如此,桓谭也不必拘泥形制,遂将第五伦派人南渡的缘由道出:
“此番来淮南,却是吾主欲与吴王休战。”
仗打到这份上,双方都撑不住了,第五伦那边四面受敌,几乎无岁不战,十多万大军出动半年,粮食消耗飞快,是得歇歇,再被伤寒折腾一波,士卒疲乏,更无战心,推进到淮水一线已是极限,再往南,淮南水网交错,骑兵优势将大打折扣。
刘秀这边也一样,荆襄、徐淮,连续损兵折将,使得他实力大损。淮南、江东出人力钱粮供应两场大战,也早已空虚不堪。目前刘秀只够维持防御,再难言收复彭城,第五伦不主动打进来给机会,他也反攻不出去。
休战是肯定的,就看谁先提出来,当然,双方也可以维持战争状态,隔淮而望,看谁更苟。
但第五伦觉得没必要,他主动遣使,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桓谭道:“魏皇陛下深感来君叔、刘植殉命壮烈,心生敬意,遂令人妥善保存其尸骸,载于棺椁。”
“今愿将二将尸首,以及四千淮南籍俘虏一并送回,以交换虎牙将军盖延、渔阳突骑俘虏千余人!国书在此,还望春卿转交吴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