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翻着一边冲他们道:“这里头有些忌讳,不方便说。我刚才倒是瞧见了一眼,他们往驴车里搬的两个布包没扎紧,散出一点衣服料子来。”
“哦,我也瞧见了。”江世宁道,“花花绿绿的,你看过戏么?我觉得那衣服瞧着像是戏服。”
薛闲翻出了酒壶,又开始抱着那壶散热,咕咕嘟嘟地煮着酒。
“这酒闻着倒是香。”他嘀咕了一句,又顺口接了江世宁的话,“我看什么戏啊,戏有我好看么。”
江世宁:“……”也对,你戏比人家唱的还多。
“我能再说一句话么?”石头张问道。
“谁堵着你的嘴,拔了你的舌头不让你说了么?”薛闲没好气道,“废话别讲,正事直说。”
“他们刚才上车下车搬东西的时候,我转悠到驴车那边看了一眼。”石头张道,“这小先生猜的没错,他们那驴车的车厢里摆着不少把式玩意儿,还有锣有鼓,确实是唱戏的,就是那种无家无室的人凑在一起,走南闯北的戏班子的。那脸上三道疤的应该是班主,剩下的一些我数了下,有老有少,花旦老旦小生正生,还有那花脸和丑角儿,数量刚巧够一台大一些的戏,齐活。”
安庆府这一带戏班子确实不少,有些班子在戏楼里,少经些风雨,过的日子算好一些。还有些在民间叫得上号的名角儿。还有些戏班子没个固定的台子,总是走南闯北四处唱野戏,有些名班子会被点名请进戏楼里唱上两出,有时候就在街角村头搭个简易的台子。
“先前那位大哥说,他们也是要往清平县的方向去。”江世宁道,“若是有忌讳,那便不说了吧,既然你们没拦着我们上车,那同行一段路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对么?”
“只要别走上不能走的道,那便没什么麻烦。”薛闲道。
他说罢,将滚烫的酒壶丢在了木几上。
石头张暗搓搓地伸了手,想去拿。坐在他正对面的玄悯突然指尖一弹,石头张只觉得自己手腕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约莫是触到了麻筋,当即一软。
“这酒不能喝。”玄悯看也没看他,冷冷地道。
“啊?”石头张一惊,脑内晃过无数猜想,讪讪地缩回了手。他想了想,又朝老妇人给他的布包裹看了一眼,“那这干粮——”
“吃吧,吃完我们就能四人一车了,还宽敞些。”薛闲道。
石头张:“……”
薛闲甩了甩手,有些烦躁。
体内的热气总是源源不断地蒸上来,虽说不像小细龙时候那样煎熬人,但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他只能不断地把那些热气聚拢到手心里,再找点什么凉的东西散一散热度。一旦积攒起来散不掉,他便有些压不住脾气。
他默默盯着车蓬顶,状似不经意地把手放在了木几下,扶住了木几腿。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后,马车颠了一下,江世宁他们三个猝不及防朝前一个踉跄,下意识抬手撑住了木几边缘。
“嘶——”江世宁直接抽了一口凉气。
石头张干脆“嗷”地叫出了声。
陆廿七猛地缩回手,瞥了薛闲一眼:“你再捂下去,这木几就熟了。”
干了坏事的薛闲假装没听见,目光一转不转地透过布帘的缝隙朝外看,然后默默缩回了手,搭在了车座边沿。
又是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玄悯摇了摇头,直接捏着他的腕子,将他那烫人的爪子拎了起来,道:“行了,换个地方捂吧。”
在这么烫下去,这车座还能坐人么?
薛闲想了想,把手按在了车门上。
没一会儿工夫,整个车厢里都暖了起来,而后开始渐渐变热。
陆廿七支着脑袋,二话不说将膝盖上的褥子掀了,又把铜暖炉塞进了石头张怀里。
江世宁默默掀开了车窗边的布帘,偷偷透了两口风,对于习惯了阴寒的野鬼来说,这么高的温度着实闹人。他们活似装在笼屉里的包子,反正皮儿已经熟了,再蒸一蒸,馅儿也差不多了。
闷了好一会儿后,还是玄悯淡淡地开了口:“再热下去,车上怕是得多出三个空座。”
那三个快出屉的包子绿着脸看向薛闲。
这祖宗撩了撩眼皮,大发慈悲地撤了手,然后又想去摸灯盏,被玄悯半道捏住了手腕。
那薄薄的瓷具,被他陡然烫开了,指不定能直接炸了。
薛闲还想去摸车门上的铁箍,再次被玄悯捏住了手腕。
门箍能乱烫么?烫变了形门都没法开。
接连被挡了几回,回回都是这秃驴当坏人,薛闲当即便炸了,他从眼角睨了玄悯两眼,而后猛地伸出两只爪子,不由分说塞进了玄悯的脖领里:“你再拦着我,我热疯了能把你也煮熟了你信吗?!”
玄悯:“……………………………………”
对面三人目瞪口呆,然而没人敢乱说话,生怕一开口,被摸脖子的就成了自己。顿时全都垂下了眼,默默看地。
这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要翻天啊……
车厢里正闹腾的时候,就听前头的马一阵厉声嘶鸣,疤脸男“吁——”了一长声,接着便不断地安抚那马儿道:“嘘——嘘——别怕。”
后头紧急刹住的马车均是一阵晃荡,拉车的马烦躁地打了几个响鼻。
“怎么突然急刹住了?”江世宁僵着脖子道:“别是碰上什么麻烦事了吧?”
他看着薛闲,幽幽道:“你先前说什么来着,只要不怎么样,就不会有麻烦那句?没……没这么倒霉吧?”
自打薛闲神神秘秘地提醒了一番后,他这一路上就提心吊胆的,生怕来点儿什么。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