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全新的一天。
坐在大图书馆的杨可世,看着窗格里透进来的明亮天光,在崭新的桌案和书籍上留下点点光斑,以及茶盏上冒出来的淡淡烟气氤氲,还有身上轻软舒适的八菱细绸宽衫,所在墙边上投射出飘逸摇曳的影子,都让人有种仿若隔世的沧桑。
没有血腥厮杀也没有劳心竭虑,平静、安逸而无人可以打扰,任凭他从这里浩瀚如海的丰富藏书中,找到自己想要看的书目,然后写下一段段心得和感触;或又是某段偶然回味起来的陈年故事,作为自己回忆录和日记的一部分。或者就这么无所事事的发呆和端坐着,或是干脆打盹和瞌睡上一整天,也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这种清闲到令大多数人烦腻的日常,伴随着北朝覆亡之后的他,再度辗转于尘泥而落入淮军手中,已经基本一成不变的持续了了不知道多久了,以至于他都没有能够留下什么过于直观的时间概念,
似乎那个曾经勇冠三军而满门为国战死数十口,被视为北朝最后的肱骨和砥柱的“杨无敌”,那个浴血奋战之下不曾被敌人枪林箭雨所杀死,却倒在一次又一次的内部侵轧和算计、出卖当中的杨令公、杨使君;
其实已经随着最后据守的皇城大内陷没,而殉死在被大水淹没的洛都城中;而眼下依旧苟活在世上的,这只是顶着杨可世皮囊和名字的行尸走肉而已。
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已经无所谓了,甚至表现出某种随波逐流式的,既不反抗不抵触不拒绝也毫不主动配合的无所谓态度来。
时间一长,他甚至就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诸如“北朝”“北军”“后唐”,这些个比较具有地域色彩的称谓了,而堂而皇之的将其卸载自己的著述和回忆当中。。
除了身边时不时要人跟随陪伴之外,日常生活条件和环境堪称是优裕无虞的,饮食是从俘虏当中挑选出来昔日洛都大厨所定制的专属口味,就算是他想要女人陪宿,也自有来自城中高端风月场所的;
甚至连形同放风的特定外出申请和前往场所,都可以得到定期的批准和相对的安排。比如他如今所在这处联校下辖的大藏书楼,甚至收集了名目繁多的兵法书册,乃至一些说不出来由的战阵韬略和经验心得。
而长期厮混在期间的,还有好些个和他一般类似阶下囚身份,却得到相对礼遇和优待的人物,但是资历最老也是最早进来的那个前刑州镇守使同中郎将刘继业,却是在不久之前被召唤了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据说是获得了重要的任用差遣。由此也引发了这里其他人的心思踹踹,而开始想方设法打听和试探着可能存在的新门路和机会。
毕竟,淮镇既然公然与南朝决裂而自立门户,开始大张旗鼓的经略北方,那也就意味着这些原本身份敏感只能低调使用的敌国人员,也不再具有名分和义理上的天然约束和妨碍了,而被召去外放一方的刘继业无疑就是一个开端和最好的榜样了。
但杨可世反而是安然若泰,别人固然可以放下面皮和身段去想那位淮镇之主摇尾乞怜,以求一个转换门庭重获新出身和前程的路子,但是偏偏就是他不行,因为沦为阶下球之前他的身份和级别太高了,高的就算目前的北平大都督府也不方便匹配之。
当然了,作为一个特殊身份而被专门对待的人物,除了必要的人身限制和其他措施之外,他其实可以得有选择性的得到许多外部的消息和反馈;因此,对于外间的世事变化也并没有那么愚钝盲塞;同样也能够通过切身的点点滴滴的变迁,来感受到淮镇这些年所发生的诸多变化和新事物。
比如对于他的显著和管束,变得越来越宽松,能够活动的范围和区域也在进一步的不断扩大当中,他甚至会被安排去参观一些官营的集体田庄、工场,矿山,乃至安置流民的检疫营和编管地,或是盐场、挖沙场、采石坑等等,用来监督那些北朝俘虏,进行劳动改造的特殊场所;
而这劳改之意同样也是淮镇当地所发明的新用词,用那位淮镇之主的训示之词来说,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毫无用处的人,哪怕是敌人和罪犯也有派上用场的额机会,无论是用余生的驱使劳役来赎罪和创造剩余价值,还是推出去名典正刑的斩杀掉以儆效尤。
虽然说以上种种都是以体现淮镇治下新气象的定期安排,但是各种见的多了之后他的心态和想念,也在不觉间微微有所变化和触动,他曾是一个治军严谨而令行禁止的人物,但是亦是放任过外镇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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