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喜爱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满是怒火和敌意。
荣王心一凉,看一下徐胤时目光里又多了几分震惊与错愕!
永平是他的嫡长女,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儿,哪怕如今他生她的气,厌她,憎她,那也没有一个儿女能够代替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所以他爱屋及乌,对她生的孩子也视为亲孙子,从小到大百般疼爱,甚至时常因为他姓徐不姓杨,自己无法为他进宫争取家族权益而遗憾!
可是眼下这个他视为心甘的小外孙,却因为徐胤一番心机而把自己认定成为杀父未遂的仇人!
“竖子!你够狠!”
他哐啷一下将剑丢在地上,指着他咬牙怒骂了一句,然后便拂袖走出了房门!
他是大周声名赫赫尊贵无出其右的亲王,多年来从来只有被人仰望的份,绝对没有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时候,但如今徐胤已经明摆着没把他放在眼里了,他亲自认下的这个女婿,如今把自己的脸踩在脚底下摩擦!
要说应付眼前的场面,荣王也可以应付得很体面,但此刻的他压根就没有这份心思了,又或者,他已经不想为此费心思!
他忽然觉得累了。
被徐胤一同搅和,他的日子已经全部乱套了,而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
太子坐在长案后写字,金宝小碎步走进来:
“殿下,荣王府又出事了。”
太子头抬了起来。
金宝道:“就在方才,荣王把徐胤的手臂给砍伤了。据说只不过是徐胤因为忙于衙门事务,隔了几日没去灵前尽孝,徐夫人便当众向他发难,荣王偏心徐夫人,于是把徐胤叫了出去,把他砍伤了。”
太子把笔搁在了架上,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当众发难,果然是永平能做出来的事。”
金宝把头低下去:“徐夫人似乎还在因为上回暗算章家和宁家的时候,徐胤没有出面撑腰而记恨于他。”
“那他这个王府女婿当的还真不容易。”太子缓声说道,“章士诚那边查出来了吗?”
“五城兵马司那边线索断了,不能确定当天夜里章士诚有没有份参与。”
“怎么断的?何时断的?”
“有关章士诚曾在五城兵马司就职的那本卷宗不见了,问过兵马司里许多人,都没人知道是怎么不见的。”
“那真是好极了!”太子的脸色冷了下来,“一个个倒是把嘴封的比石头还严,愣是不让本宫有机会探知到一点是吗?”
金宝屏了屏息,把头垂下了。
太子站了起来,又道:“徐胤伤得重不重?”
“皮肉伤,看着厉害,但应该问题不大。”
“去把他请到东宫来。就说,宗人府有些事物亟待处理,如今宗正不在,请他徐侍郎进宫来拿拿主意。”
“是。”
金宝转身出去。
太子对着窗外斜阳默立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再次提笔写起字来。
东宫里的传话到达徐家时,徐胤刚好在包扎伤口。
听到旨意,夕阳笼罩之下的他的双目就骤然亮了起来。
“成功了。”连冗深深的望着他,“果然一点都没有偏离老爷的计划。”
徐胤催促护卫快速把伤口扎好,起身回望过去:“今日你又自作主张了,我并没有让你把裴瞻的人引过来。”
连冗道:“属下只是为了让老爷的计划能更加成功。有裴瞻的人在旁看着,这动静就更大了。”
“你需要做到的只是服从!”
徐胤放下袖子,绷紧的脸上分不清是怒意还是寒意,“我发现你最近自己的主意越来越多,若是再让我知道,或坏了我的事,我可不会留什么情面!”
“是。”
连冗垂首。
等到徐胤跨出门,他才直起腰来,一张平淡的脸上渐渐的也有了让人看不透的复杂。
徐胤踏进殿里时,太子笔下的金刚经,刚刚好完工。
“徐胤参见殿下。”
太子眼睛扫过他纱布包起来的左臂:“徐侍郎这是怎么了?”
徐胤望着地下:“回殿下的话,臣不小心,摔了一跤。”
“世人都夸你玉树临风,风度卓绝,是少有的如玉君子,你怎么也会摔跤呢?”
徐胤笑了笑:“殿下真是让臣无地自容,外头人没见过世面,几句瞎传的话,殿下可万万莫要当真。臣自幼颠沛流离,食不果腹,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哪有余力管什么风度?”
太子坐下来,又指了指下方的凳子:“你是皇上严格栽培的能成,就别瞎谦辞了,坐吧。”
金宝亲自送来了茶水点心。
太子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说道:“荣王府连番遭遇变故,你怎么样?和永平怎么样?”
“回殿下的话,臣依然如是,一日倒有大半时间在衙门,内子早前犯错,正在领皇上的罚,只是最近这几日才奉旨出行。”
“永平自幼被骄纵,性格难免刁钻些,好在你是个好脾气的人,容纳得了他。”
徐胤没有吭声。
太子唇角挑了挑,便又道:“只是再好脾气的人,容忍也有限度。谁能受得了天天无理取闹呢?你说是不是?”
徐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叹起来。
太子再道:“说起来,父皇很久之前就属意你为詹事府詹事,只是阴差阳错,这事就被耽搁了。要不是永平胡闹,此刻你已成为了本宫的左膀右臂。”
徐胤拱手:“臣的福分终究差了一些。”
“那倒也未必。”
太子说完这句之后就开始低头啜茶。他动作又缓慢又随意,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说出。
徐胤等他喝完了第三口茶,才说道:“殿下高瞻远瞩,定然能看到臣的前程。”
太子把茶盅喝了上来:“既然你说到了前程,那就不兜圈子了。我王叔对你,好像不是那么满意?”
徐胤闻言目光黯然:“或许我徐胤出身寒门,终究难以匹配金枝玉叶。”
太子目光下滑到他伤处:“这伤,是我王叔下的手,还是你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