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传来脚步声。
但见陈济川匆匆入内,身旁领着一名官员。陈济川满脸神色激动地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林延潮问道:“哦,何喜之有?”
一旁官员向林延潮叩头道:“下官乃布政司经历徐有堂,代两位藩台,恭喜林府台,贺喜林府台。”
林延潮失笑道:“到底何喜?”
徐有堂朗声道:“上月吏部考选官员,林府台考绩为天下州府官员第一,圣上有旨召林府台即刻进京,赐驰驿。”
林延潮的左右闻言都是大喜。
陶望龄,袁可立二人更是高兴。
袁可立几乎留下眼泪来道:“老师三年来在归德,鞠躬尽瘁,兢兢业业,眼下有此功乃实至名归。”
陶望龄也是点点头,算是难得附和袁可立一次。
林延潮倒是没有太多喜欢之情,因为他早半个月就从申时行那知道消息了。只是林延潮没料到申时行竟拔举他为第一,这也实在太高调,太惹人注目了吧,或者是有什么别的情由?
徐有堂道:“昨日圣旨已是到了省城,两位藩台闻知此事都是大喜,这不仅是天家对林府台之恩典,也是我们河南整省官员之荣。若非眼下河情紧急,两位藩台必到府道贺,所以下官在这里就替二位藩台恭贺林府台了。”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道:“实应该林某谢过两位藩台才是,若没有两位藩台的保荐,林某焉有被天子钦点之时。”
徐有堂见林延潮如此好生佩服,考绩被举为天下第一,居然还如此谦虚淡泊,丝毫没有骄傲之情。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林延潮对陈济川道:“请徐大人下去歇息,一会一并恭迎圣谕。”
徐有堂走后,陶望龄与袁可立与签押房里书办,随从再度向林延潮道贺。
林延潮笑了笑,受了众人道贺。
袁可立忽道:“莫非老师早知道自己考绩第一的事,故而才有方才荣辱不惊之言。”
林延潮笑着道:“不错,人有高有低,为官也是如此,故而借此言来警醒自己,冷官需热做,而热官需冷做罢了。”
陶望龄,袁可立都露出恍然之色。
这时候府经历黄越匆匆走了进来,见林延潮道:“府台大人,听闻你要升任入京?”
林延潮点点头道:“是啊,你也是来恭贺本府的吗?”
黄越闻言却愣了愣,然后道:“是啊,下官恭贺府台。”
林延潮见黄越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黄越却垂下头道:“下官,下官实……”
说到这里,黄越声音有几分哽咽。林延潮闻言也是感慨,点了点头,拍了拍黄越的肩膀然后道:“河工的事,本府已是托付给何同知了,他虽经验不足,但能勤力办事。你好好辅助他,一切如以往本府在时,如此本府即是上京,也可以放心了。”
“下官谨记。”黄越闻言长长一揖,洒泪在地。
陶望龄,袁可立也是向黄越行礼道:“这些年多承黄府经指点了。”
林延潮点点头,方才徐有堂说了,圣旨上有言是即刻进京,也就是林延潮接旨后就要即可进京,不能有半刻耽搁。
要不然以往官员辞任,至少都要有个与下面官吏,官绅,百姓相别的功夫。离任官员都会授意下面的百姓送些万民伞啊,然后再搞个依依不舍啊,比如百姓们拦住官员马车不让你走这样的套路。
但是林延潮却没有这个功夫了。
林延潮道:“你们随我去六房看一看。”
于是陶望龄,袁可立等书办,随着林延潮一并来至衙门办事的六房。
但见六房里官吏匆匆的出出入入,忙着公事。
六房的庭院中几株大树被风一刮沙沙作响,几片树叶从大树掉在地上。
林延潮从诸房门前走过,官吏们陡然见知府前来巡视,都是上前。林延潮示意他们不必起身相迎,继续做手上的事。
众官吏们尚都不知林延潮马上离任的事,只是见他一一走进各房,与各房司吏说话,问了几句在办的事,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是一一了如指掌,而且一如以往一丝不苟。
只是司吏们答不上来时,林延潮却没有如以往那般严厉相责。
司吏们都是暗自庆幸,知府大人今日倒是很好说话嘛。
然后林延潮再与几名相熟的官吏说了几句话,交待了几件事,最后再驻足看了一会,方才离开。
如此一房一房的巡视过去。
待走出最后一个房时,门吏奔来道:“启禀府台,圣旨已是到了府城城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