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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徐显卿当下与几名翰林,宫坊官出迎。
吏部的官员这时过了登瀛门,为首一人乃当今吏部左侍郎朱赓。
朱赓五十有许,在翰林院多年,人甚和蔼,没有什么架子。但他升至礼部后数年,翰林院里的人已是换了一半,新进的翰林也不敢与他攀交情。
现在作为吏部左侍郎,朱赓手掌重权,自是在翰林院的年轻后辈里看来威严很重。
朱赓向林延潮点点头,然后对徐显卿满是肃然道:“还请光学士将翰苑的官员都叫到学士堂吧!”
徐显卿笑了笑道:“早已是准备好了,少宰这边请。”
众翰林们见朱赓亲至,即知道这一幕是吏部的官员前来宣读诰命。
会推礼部侍郎的事不少人有所耳闻,但众大佬怒怼张鲸的事此刻尚未传开,他们不知是徐显卿,还是林延潮。
林延潮资历,官位,科名都逊色徐显卿一筹,料想应该是徐显卿才是。
徐显卿伸手相请,朱赓,邵仲禄当即举步前行,吏部员外郎手捧诰书跟在二人身后,其余吏部官员鱼贯进入学士堂。
学士堂上面匾额书写着‘玉堂’二字,登瀛门,临玉堂,林延潮仍记得自己释褐为官第一日,与张懋修,萧良有二人一起来拜见掌院学士陈思育的事。
往事那么历历在目。
八年前的是否会想到有今日这一刻呢?
学士堂已是摆好公座,五品以上吏部和翰林院官员设座,至于其余官员则是站在堂上,而庶吉士则是只能站在堂外。
徐显卿请朱赓坐了主位,其余人依次坐下。
堂外有些杂声,人还未到齐或站班排序。
堂内的官员都是正襟危坐的样子,而朱赓坐下后很轻松,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一般,入座后即与徐显卿叙旧。
徐显卿此刻放下了包袱,他与朱赓都是隆庆年时入的翰林院,二人有很多话题可以聊,而林延潮坐在下首,陪着说话。
赵志皋仍是一副凡事无关自的样子,剩下的人中也唯有文选司郎中邵仲禄,方能在部堂掌院面前插上几句话。
堂下众人看着徐显卿与朱赓高谈阔论的样子,心底都是寻思,徐显卿身为掌院平日甚是自持,除了吩咐公事外,很少见他如此畅言。
今日见他如此,众人都以为这一次是他得意,反而林延潮却很少说话,甚是放不开的样子。
几人相谈正欢,聊到了兴尽处,突然声音一止,话题不知为何突然而然就停止了。
朱赓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官员,然后道:“旧情叙到这里,今日本部堂到院乃是宣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林延潮晋秩礼部右侍郎的诰命!”
朱赓从吏部员外郎手里接过诰书,然后严肃地道:“林学士接旨吧!”
满堂官员都是看向了林延潮,惊愕,讶异,喜悦,嫉妒各种眼光交织在了一起。这不到二十岁的状元,不到三十岁的部堂……
无声之中,众人心底却是波澜起伏,许多感叹没有发自口中,而是在心底道出。
林延潮正了正官帽,一提官袍离开公座至堂中参拜,一切情绪的波动此刻都敛在心底,整个人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朱赓摊开诰书,以官话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恭绍鸿图,允怀至理,辅弼之重,所资非轻。况春官亚卿者,成周少宗伯之职,掌礼制、祭祀、历法,此其务也……尔少詹事兼侍讲学士林延潮,以儒发身,事朕于亲政之初,敷陈经史,咨询顾问……因潞王事进鲠言,纠绳切挚,触严谴而谪归德,在任一方,为国为民,不改初心……今仕礼部右侍郎,众士具瞻,四方属望,其端乃心、持乃操,不枉朕任用人之意,钦哉。”
朱赓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回荡在学士堂,说这里时,他的话音顿了顿,目光扫视过当堂众官员然后继续加重声音念道。
“初任,翰林院修撰!”
“二任,詹事府左中允兼翰林院修撰!”
“三任,詹事府左中允兼翰林院侍读!”
“四任,归德府同知!”
“五任,归德府知府!”
“六任,詹事府左庶子兼侍读学士!”
“七任,詹事府少詹事兼侍读学士!”
“八任,今职!”
八年七迁,这也算是官场上一个佳话了。
林延潮接过圣旨,不免有等回首一望已是百年身的感觉。
他放佛看见了当初那个在会馆里忐忑不安等待会试放榜消息的少年。
贬至归德时,他既是失意,也有些安心,那等卸掉了包袱之感。
回京时,他有东山再起之得意,但肩上背负许许多多的压力,天下家国的命运,有等举步维艰之感。
而今无论是否愿意,身在此位,已是到了一力肩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