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多读书人趋之若鹜。”
马公子连忙起身道:“听说是江淮名妓柳烟姿,论才情听闻可及扬州前三。”
杨知府道:“这位柳烟姿,本府也有耳闻。”
张泰征笑着道:“也只有江淮这样的地方,才有如此的佳人。”
杨知府见此笑着道:“既是员外大人抬爱,就让这柳烟姿上楼唱个曲,看看是否有真才情?”
众盐商都是露出笑意,如柳烟姿这样的名妓,受不少读书人追捧,平常是不轻易见人,否则何必旗楼赛诗。
眼下杨知府请她来唱个曲,如同将她当作普通献艺的歌姬一般,此事传出去必然身价大跌,人家肯定不愿意。而这不是多少钱能办到的事,但扬州知府一句话却足以办到。
张泰征向杨知府点点头,算是谢过。
杨知府呷了一口茶然后道:“听说那打伤马会长的公子的人也在此间?此人是巡按大人的幕客吗?”
李墨祟道:“回禀府台大人,似乎不是,可是下官看来……”
杨知府打断道:“那人年纪多少?”
“不到而立之年。”
杨知府笑道:“虽说诸葛孔明二十七岁拜军师中郎将,但天下有几个孔明,若不是有正事,把他请来本府倒可以替你们掌眼一二,说不定到时还能博诸位一笑。”
听了杨知府的话,马公子,马会长都是笑了,其他盐商也都是笑了。
吴时俸笑着道:“孔明二十七岁拜中郎将,如府台大人当年任扬州知府的事,可是扬州上下的佳话。”
杨知府笑了笑,他三十二岁任扬州知府,算是年少得志,这也是他仕途上很光亮的一笔。
杨知府笑着道:“不敢当,本府在扬州任官,都是恩师文毅公的提携,否则哪里能让本府到这风水宝地为官一任。”
说完杨知府向张泰征敬酒,众人也是一并举杯。
张泰征点点头一杯酒下肚,即出去更衣。
片刻后宴厅大门一开,马会长,李墨祟,还有一位年轻人一并入内。
杨知府目光闪闪,他倒是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却记不起对方来。
马会长脸色铁青,当即走到杨知府面前道:“府台,此人好大胆子,居然不请自来!”
李墨祟闻言觉得马会长太无耻,明明是他邀请林延潮来的,现在倒成了不请自来。
杨知府伸手一止走到林延潮面前道:“这位兄台,不知以往我们是否在京里见过面?”
林延潮道:“我记得府台大人是万历五年的进士,张文毅公的门下。万历九年时在下曾与大人有一面之缘。在下还记得府台大人,但府台大人却不记得在下了。”
这话旁人听来都觉得理所当然,比如满朝官员都识得申时行,但不等于申时行都识得所有的官员。
“哦?”杨知府努力回忆,这样的事在交往上十分失礼,更不用说是在官场上。
但是确实间隔了这么多年,杨知府实在是记不清。其实也不怪杨知府,当时林延潮与杨知府也没说话,只是旁人引荐彼此略微点了点头而已。
要不是林延潮身为状元,杨知府多看了几眼,要不然对方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林延潮则走到宴席主位旁,当即道:“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素来听闻得意楼的名声,既来了扬州正要尝尝本帮菜。”
说完林延潮即坐到了主位上,这一幕顿时在场的人都是吃了一惊。
众人脸色都很难看,林延潮这纯粹作死啊,这主位也是你坐的?这是给李汝华留的。
众人都是铁青着脸,沈明上前道:“这位兄台,你既是来了,那么我们扬州上下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可是这位子不是你坐的。”
“为何?”
“此乃是首席。”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道:“方才我想起一个笑话来,说是本朝商相公,他告老还乡后闲不住,隐姓埋名去一户人家作了西席。有一日东家作寿宴客,没有邀商相公,于是商相公着恼,当即坐了首席。”
“众人觉得这老头子怎么有资格作首席,又不好赶他下来于是问,老先生你坐了几次首席。商相公道不多,不多,一共五次。”
“旁人问哪几次,你说说,商相公当下说,头一次我妹妹出嫁时,我到了亲家家里坐了首席。众人伸大拇指道,娘家的舅舅最大。商相公又道,后来我考中举人,鹿鸣宴上坐了首席,这是第二回,众人听了都是有些惊讶,佩服起商相公来。商相公继续道,后来我考中进士,琼林宴上了又坐了首席。殿试后赴恩荣宴我还是首席。直到去年陛下设宴宴请群臣,老朽还是坐了首席。”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商相公,就是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进士商辂,商辂后来官至首辅大学士,他的名字哪个读书人不知道,但是他回乡后隐姓埋名给人教书,明显就是瞎编,说来博人一笑的。
坐鹿鸣宴的首席,当然是解元。
琼林宴的首席,则是会元。
至于恩荣宴的首席,当然唯有状元坐得。
五次首席,商辂商三元的人生尽在其中。
当下沈明凑趣问道:“敢问兄台坐了几次首席?”
林延潮则道:“在下没有亲妹妹,又不是宰相,所以比起商相公来说逊色了不少,至今才坐了三回。”
闻言宴厅里气氛顿是一滞,片刻之后,顿时哄堂大笑。
而林延潮也是笑了。
这时候门一开,但见张泰征入内,见众人都在笑。
马会长当即迎上前道:“员外大人,之前打伤犬子的人来了,你看看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三次首席?他还真敢坐。”
张泰征听了笑了笑:“是么,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高人,若真是高人,就是坐了首席也无妨。”
当即张泰征看向主位上坐的林延潮,二人四目相对。
张泰征突然脸色一变,众人都是不明所以。
但见张泰征快步上前,对着主位上的男子弯腰一揖道:“下官南京户部云南司员外郎张泰征,拜见部堂大人!”
众人:“???”
笑声早已停止,余音却是仍是绕梁,可是林延潮此刻脸上已没有了笑意,端起茶盅来呷了一口,方才还在谈笑风生的普通读书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当朝三品大员的官威。
杨知府,李墨祟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他们这一刻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们正要上前参拜,林延潮已是起身道:“张年兄,原来马会长方才所言的要员就是你,你不是在南直隶做官吗?”
张泰征陪笑道:“回禀部堂大人,下官这一次奉命视察扬州各地粮仓,故而来到扬州,得蒙杨知府设宴招待。”
杨知府赶忙上前道:“下官扬州知府杨束,不知部堂大人亲至扬州,实在是有失远迎。”
“我已是致仕还乡了,事先又没有通报贵境,罢了。”
杨知府满头大汗,几颗汗珠从脸上滚落也不敢伸手去擦:“部堂大人恕罪,下官之前眼拙,竟有眼不识泰山……”
“七八年不见了,也是情有可原,杨知府请坐吧。”林延潮当即又坐到主位上。
这一次没有人敢吭声了,林延潮看了众人一眼当即道:“我已是致仕,与百姓无二,诸位不要拘礼,坐吧!”
林延潮话是这么说,无一人敢坐,林延潮笑了笑道:“之前我是自己是百姓,你们都不信,怎么现在还是不信吗?”
李墨祟,马公子二人此刻自杀的心都有了。
张泰征当即道:“部堂大人有命,你们还不坐下。”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