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小国事大国以礼,那么大国也有保护小国之义。
柳成龙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节,令林延潮深感朝鲜确实人物不凡。
“只是这一次倭寇犯我朝鲜,焚我宗庙,戮我子民,毁我三都,此仇十世亦不可忘,别说割让四道,就算是片土,我等也是无颜面对三韩祖先。还望上国体察吾等小国之请。”柳成龙说得极为诚恳。
光海君道:“我朝鲜北部多山地,少平原,而上国之辽东多平原,少山地,若入倭国之手,将来为肘腋之患。我朝鲜一向忠诚事之大上国,愿为上国世世代代守护辽东边境,还请上使明鉴!”
光海君深深拜下,话都说这份上,林延潮却默然不语,似仍不能打动他。
光海君心想,莫非此人是无利不起早的,可他之前也授意过朝鲜在明朝斡旋的官员给林延潮送过金钱美女,但是都被退了回来。
光海君正要出言,林延潮对于仕廉道:“将昨日与倭使的笔谈给世子过目。”
于仕廉一愕随即道:“是。”
说完于仕廉将此物奉上给光海君,光海君阅毕后转交给柳成龙,李山海。
数人看完后喜色已见于脸上。
光海君拜下道:“非上使吾小邦不存也!”
李山海,柳成龙也是一并俯首,他们愿以为林延潮为了达成封贡之事,要背着朝鲜与倭国商定割让朝鲜南四道的和议,但见林延潮与玄苏的笔谈上,他已是明确拒绝了此事。这令他们如何不喜出望外。
林延潮淡淡道:“吾奉圣意为之,尔等要谢,当谢天子!”
“是。是。”其余朝鲜官员,也听说了明朝要继续与倭寇打下去的决定,都是大喜,甚至不少官员是喜极而泣。
之前宋应昌主和,李如松主战的局面,终于有了改观。
但见林延潮开口道:“并非吾欲相难,只是这一次出兵朝鲜吾大明劳师七十万,耗饷数百万,吾天子虽是不言,但吾身为臣子却不得不多说几句!吾国已尽字小之义,但以后朝鲜能否对吾国尽事大之诚呢?这话诸位不着急现在答我,而是要将来倭寇退去后,你们将如何?”
“悠悠青史,自有人来说是非公道。”
之后,光海君,李山海,柳如松三人一并进入屋里与林延潮细谈。
李山海先道:“倭酋秀吉反复无常,奸险无比,方才所言贡道一通,即为兴兵讨伐鞑子绝不可信。至于和亲之事更是有辱上国国体啊!还请上使三思。”
林延潮点点头道:“我明白。”
三人心想,不仅林延潮,更要紧是大明天子要知道,万一这笔谈一上,大明天子心血来潮怎么办。
柳成龙又道:“之前贵使分国之事,陪臣已向国主禀告……还请贵使宽限一些,等倭军稍退后再议,吾担心此事一提,会动摇敝国之根本。”
林延潮道:“分国之事是朝廷主张,吾乃承意而为,之前冒犯还请几位体谅。”
众人恍然,明白他们又误解了林延潮。
但是越是如此,这几人心底越是担心。柳成龙问道:“不知上使对我等有何吩咐?”
林延潮点了点头当即道:“吾有一事早就想说了,一直以来贵国朝贡我大明以金银马匹人参为主,且是一年三贡。”
“据我所知,大明丝绸在朝鲜为贵,堂上官方许穿大明丝绸所制的官服,而堂下官则不能。所以贵国贡使每次来朝,以丝绸论正使副使能带十匹归国,正官五匹,角夫迎送军为三匹。“
“至于贵国携至本国的人参则是反之,正使副使十斤,角夫迎送军三斤。不知我说得是否正确?”
柳成龙道:“正是如此,上使对敝国实在太了解了。”
林延潮笑道:“本部司礼部,会同馆里官员多有向本部禀告过此事,本部还听说,贵国贡使经贡道至大明时,每经关口时都有遭到盘剥对吗?”
“确实如此,”柳成龙道,“贵使想说的是海上贡道之事吧?”
林延潮点了点头,不仅仅是贡道之事,若明日能够达成封贡,那么将来贡道选择浙江,对明朝,日本更加有利。
但是沈一贯,孙鑛二人都反对贡道取于宁波。相反他们与张位都想屯兵于朝鲜。
所以从政治资本上考虑,林延潮就必须将贡道设立在朝鲜,然后完成屯兵朝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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