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在百年前就已用铜活字印书,其功百倍于我!”
众弟子们听了都是一惊。
“秦汉时以竹简为书,以千为率,士人不过五六尔,隋唐以雕版印书,士人百不及二三,而今我大明富有四海,文教兴盛,但论及读书识字之人,二十人中有一人乎?”
“而泰西之人用铜活字后,读书识字之人比率已远胜我中国。”
众弟子们闻言惊疑不定。
屈横江紧张道:“这岂不是国人之法为泰西学之,泰西反胜我十倍,先生有何策御之?”
众弟子同是问道。
这个问题屈横江不问,几百年后中国人同样要问。
西方文艺复兴数百年后,原来的野蛮人来至东方,强行叩开国门。
清朝朝廷感叹于洋人的船坚炮利,定下‘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国策,决定中体西用,兴办洋务。
清廷采购了无数西方的枪炮舰船,平定太平天国,打造出一个咸同中兴来。
洋务派志得意满,觉得可以与列强掰一掰手腕,洋务大臣,两榜进士出身的李鸿章也忘了年少时读的圣贤书,开口说,孔子不会打洋枪,今不足贵也。
但甲午一战后……
大家才发现我们输给洋人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连近邻倭国都打不过。
是我们采购的枪炮舰船不够多?
朝廷腐败,怪政府?
清廷防备汉人?
制度问题?
李鸿章,丁汝昌的战略战术问题?
最厚黑的还是洋人教我们的留了一手?上树的本领没教?
但这问题最靠不住,明治维新与洋务运动几乎同时而起,为何日本人从洋人那学会了,我们却没学会?
洋人根本没藏私嘛。
而且洋务运动,主张是中体西用。
明治维新,则是和魂洋才。大家的方针差不多。
但林延潮却知有个细节很多人没主意到。那就是日本其国民的识字率甚至比同时代工业革命后的英国还高,这个数据是在明治维新以前,不是明治维新以后。而同时代的清朝,不过百分之十。
说来天荒夜谈,但却是真的。
这是为什么?
因为日本大量推广寺子屋,在江户时期就已开创了国民教育的先河。
所谓寺子屋是专门针对平民子弟的教育,男女都有,其内容近似今天小学教育。民间如此高的识字率,如同堆垒了无数的柴薪,有了雄厚的积淀,待明治维新,西学涌入时,大势如烈火直冲而起。
往事已远。
林延潮回到现实中,寺子屋的事,却给了他启发。
日本与我们一并错过了活字印刷的思想爆发期,但不等于错过一切。
如果朝廷的士大夫们,能够不那么重道而轻艺,不重义轻利,能少谈论些经义,多谈些事功,那么错过活字印刷也没什么。
若国策以经世致用,务实为本,以中国之地大物博,人力物力之雄厚,总会想出替代的办法。
活字印刷,器也,但道却可御器。
道可御器,这是理学的道理,但此道却非理学的道。
想到这里,林延潮目光悠远了起来。
PS:嗯,马上要回朝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