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有点儿了解的人都知道,这年月有两个地方就山水有灵,冒出来谋臣无数,一个是陈留、颍川,一个就是荆襄。要是能够通过蔡讽,以及他那个儿子蔡瑁,跟荆襄士人搭上关系,将来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啊。
诸葛亮不知道啥时候会跟着叔叔跑荆襄去呢?庞统也在荆襄啊。如果各种零碎史料记载没有错,那太史慈所说蔡讽的大女婿,那个姓黄的,就应该是诸葛亮的老丈人黄承彦!
他慨叹了好一会儿,终于重新把目光落回太史慈的来信上去。太史慈说,蔡讽逃走的时候,就也想扯着自己一块儿南下的,被自己给婉言谢绝了。可是前些天,避乱淮浦的刘繇刘正礼有信过来,说朝廷下诏,拜他为扬州刺史,他希望自己能够前去相助。
太史慈解释,这位刘繇乃是汉室宗亲,祖居东莱郡牟平县,自家祖上曾经跟过这一家族,做过刘繇祖上的属吏,也算有点儿君臣之谊。所以自己有点儿动心啊,打算前去投靠刘繇。
是勋心说别介啊!我这小蝴蝶翅膀都扇啊扇的这么辛苦了,你还想去投刘繇?你要真去了,那前途我都能掐指给你算出来:先是跟着刘繇前往曲阿,不受重用,以小将之身在神亭跟孙策单挑,接着刘繇被赶跑,你就归了孙家了。何必呢?这又是何必呢?
好在太史慈还有后话,说反正要南下,既然接到宏辅你的来信,我干脆绕回路,先到鄄城去跟你一聚——多时未见,想念得紧。
是勋一拍桌案,好,来得好。只要你肯先来找我,我哪怕说烂了这三寸不烂……这话矛盾,总之,老子一定要说服你留下!
这一年的七月间,戏贤戏志才终于去世了。曹操悲痛欲绝,亲为执幡,是勋当然也要前往悼念。他这时候多少有点儿后悔,陶潜《挽歌》诗里最棒的那首,从前在营陵卖给孔融了。卖给孔融其实不要紧,问题是所吊的竟然是一个纨绔公子王胜王子陵——这废物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然能得陶渊明……啊不,得到本诗人给他献歌?
没有办法,这回悼念戏志才,只好退而求其次,修了陶潜的另一首《挽歌》。只听他在灵前诵念道:“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其实陶潜的三首《挽歌》,是临终前不久写给自己的,所以下文就是“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这当然不能用啦,戏志才又没有儿子,也不是“我”。于是只好空过四句去,然后继续念:“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相聚不得足。”——末一句本为“饮酒不得足”,他把“饮酒”给改成了“相聚”。
曹操听了,就嗫嚅着把“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和“但恨在世时,相聚不得足”四句连着重复了好几遍,然后大叫一声:“哀哉志才,痛杀我也!”一个踉跄,差点儿哭晕在地。
曹操是真伤心,是勋的伤心就有一半儿是装出来的。终究他跟戏贤的交情并不算深,而且相比戏贤去世,这阵子他在憧憬着另一件大事——既然戏志才死了,也就是说,郭奉孝快要出山了吧。啊呀啊呀,郭嘉可是老子的偶像啊,不知道多久才能跟他见上面。
发送了戏贤之后不久,是勋就收拾行囊,打算南下成阳去当他的县太爷啦。这几个月他过得挺轻松,因为名义上仍处于“借调”状态,所以不必天天跑曹操那儿去应卯,真有要务,曹操定会交待,没有工作,曹操也不来烦他,他可以安心地读书、种地,或者跑附近小院儿去责骂烧炼家谢徵。
照他想来,我材料都给你点明了,你就光试验出合适的配比来就得,怎么发明个火药就那么烦难呢?这都多久了还不见一点儿进展?可是骂归骂,他也不好把谢徵逼得太急。你说想改良造纸术逮不着工人吧,起码知道他们都在哪儿,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曹操十年之内就会挺进河南,控制两京,到时候总能掳几个造纸工人过来。可是发明火药就不一样了,管亥能给他找来个谢徵,真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儿,其它烧炼家要么被大户人家秘藏起来给自己炼丹,要么隐居在深山老林当中,真要是逼跑甚至逼死了谢徵,我再上哪儿找个替代品来用呀?
所以他只能暂且忍下了这口气,对待谢徵是打两巴掌再给颗甜枣。就这么着,终于挨到了假期结束,必须得要上班啦,虽然满心的不情愿,可也只好整装南下。管巳这回还想跟着,他却再不肯答应了,一口回绝:“你在我庄子里,出出进进的那没有关系,跟我去了成阳县,终究还没正式成婚呢,你就在县署出出进进的,肯定会惹人非议啊!”
当然啦,他不肯带管巳赴任,并不仅仅因为这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