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也是汉官,我等同殿为臣,你应该没那么大脾气要宰我吧?
凉州哨骑左右排开,各执弓箭在手,缓缓靠近。就中只有一骑呼喊一声:“且住,待我前往禀报。”一溜烟儿地就跑没影了。
是勋只好立马等候。照道理来说,他自称“赍朝命来见吕将军”,也就是说带着朝廷诏书前来宣旨,吕布就当亲来相迎。果然时候不大,便见西方烟尘起处,数百骑呼啸而来,当先一人遥遥拱手:“宏辅,来何迟也。”我早知道你会来啦。
是勋定睛一瞧,完蛋,这人不是吕布,这家伙分明就是陈宫!
陈公台吃一堑,长一智,早就吩咐下去了,若然曹营再有使来,一概都得先禀报给我,由我处断,不得直接领到主公面前。他估摸着曹操自己说不动吕布,或许会派别的舌辩之士前来——最大可能便是那是宏辅!就不知道是勋如今在不在曹营之中呢?
这回听说啥,是勋赍朝命前来?陈宫不禁冷笑,心说你以为换顶帽子。就能顺利前抵我主面前?就能指白道黑,妄逞口舌?做得好春秋大梦!
所以他也没有通知吕布,直接就率本部数百骑兵,跑河边来堵是勋了。不管怎么说,是勋也是朝廷重臣。且为郑门弟子,名满天下,陈宫不可能提起刀来,当阵而斩。那么多人瞧着呢,但凡露点儿风出去,他陈公台还想不想在士林中混啦?倘若换了李傕、郭汜、董承辈。或许真下得去那手,换了吕布也有五成的骤施辣手可能性,陈宫终究是传统士大夫,名门之后,他心肠再黑。奈何面不甚厚。
所以他只好亲自前来堵是勋——事后吕布要是问起来,一句“相见争如不见”就能糊弄过去。这要是当场宰了是勋,可就没法跟吕布交待啦——好你才刚劝我要讨伐权奸,复兴汉室呢,转眼就擅杀了天使,这心口不一之辈,留汝何用?!
一见凉州骑兵围将上来,老荆先就慌了。“当啷啷”长刀出鞘。是勋赶紧一摆手:“勿得动兵!”开玩笑,咱们才多少人,而且身后就是雍水。你跟对方死磕,能有半成的胜算没有?你这是白送陈宫杀我的借口啊!赶紧的,都给我把兵器收起来!
随即他策马略略向前,就马背上一抱拳:“公台,别来无恙否?”陈宫靠近是勋半箭之地,也停下坐骑。微微冷笑,正待拱手答言。却见是勋突然甩镫下马,然后又是一揖。
陈宫本能地也从马背上跳下来了。不管怎么说。是勋也是二千石的朝廷重臣,秩禄比自己为高,论士林名望也比自己响,断没有他跟地上行礼,自己还高踞马背的道理啊。陈宫下马,才待还礼,那边是勋一撩裙裾,突然给跪下了,闹得陈宫也只好跪。
于是两人相对稽首,互行大礼。跪拜稽首礼本是士人之间的常礼,只是自周朝以后,逐渐越用越少,非正规场合不必如此繁琐——到了后世,平辈之间更干脆不行此礼了,只有身份差距较大的两人之间,才会有一人当面跪拜。是勋要是“啪”地跪下,说我是来投降的,那么陈宫立受即可,可他分明只是稽首啊,陈宫没有办法,只好同礼相还。
就这么着一闹腾,等再站起身来,陈宫突然发现自己没话可说了。原本还打算嘲笑是勋一番,说你想来游说我家主公,早已被我料到,此路不通,你还是赶紧打道回府吧。结果是勋突行大礼,就把陈公台的情绪和话语全都彻底打断,再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些什么了。
是勋瞧见陈宫略有些尴尬的表情,不禁暗笑:小样儿,跟我玩花你还嫩了点儿啊。陈宫智计多端,又能将兵,也算是当世一等一的人物,但是比起其他一流谋士来,他缺乏急智,也就是说临场反应不够快。其实是勋也不是个有急智的人,但一来他对于此番出使,早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心中模拟过各种可能性啊,即便未见吕布,先遇陈宫,对此亦早有预案;二则么,大计他是快不起来的,小小花招倒是眼珠一转便有。
结果陈宫不说话,是勋干脆也不开口,两人就这么对面望着。好一会儿,陈公台才终于反应过来,于是微微痰咳一声:“宏辅此来……”想说你此来莫非要游说我主吗?结果敌不动,我不动,他一开口,是勋立刻打断:“勋奉天子诏,加官吕将军,请公台延见。”
陈宫冷冷一笑:“休得诡言欺我,得非……”得非来游说我主退兵吗?可是又被是勋给打断了:“勋安敢诡言以欺公台,诏在怀中,惜乎得见吕将军才可宣读也。”
小样儿!玩花招你差我两条街,耍嘴皮你差我整一个太平洋!
陈宫一张面孔憋得通红,狠狠地一跺脚:“君且去,我主不见!”干脆,我不跟你废话了,直接轰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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