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符谙是来找是勋道歉的,或者更准确点儿说,是来撇清和套近乎。
符默言为居停主人,因此今日宴会上陪客扰宾,他也必须有所表示;尤其最初就是他向是勋介绍魏讽的,若不赶紧扯清楚自己跟魏讽之间的关系,致惹是勋之怒,未来的麻烦可就大了去啦。
符谙表示,其实他跟魏讽素无来往,只是曾闻其名罢了。魏讽这几年游学黄河南北,据说各地的小年轻追捧者甚多,故此当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刘伟凑过来,希望他能给魏讽也在宴席上安排一个座位的时候,符默言没过脑子就答应了——“若知为如此妄人,断不容彼扰是公清听也。”
是勋倒是大人大量,没怎么往心里去,反倒安慰符谙,不必因此而感到内疚。其实符谙这种经学世家,也是他力图打压甚至铲除的势力,但如今无官在身(汉朝侍中也就在陈祎他们面前抖抖威风而已,真没蛋用),再强要插手此等事未免不智。倘若与郑浑易地而处,当着河南的地方官,说不定他真会利用这个机会,兴起大狱,把今日与宴的地方豪强一网打尽呢。
就不知道郑文公又能够做到哪+♂一步了……
完了符谙又向是勋请教经义,言辞兜兜转转,原来是想参加下一轮的科举考试。话说符谙虽有为魏官的野心,却惜乎不得其门而入——以他的出身,普通官僚不敢召之为宾,可是他本人名声又没大到可使公卿征辟的程度。真是高不成而低不就;河南本非魏土。要是自投名刺去参考吧。既拉不下那面子来,且在没有中正加分的前提下,他也没有必然考中的信心。
可是如今眼见曹魏日益势大,若不赶紧去抱粗腿,真等以魏代汉,再谋入仕,恐怕就不赶趟了——好官必为旧魏官所占尽啊。所以他跟是勋打听,下回科举考试大致在什么时候哪?您曾为主考。对于答题的范围和技巧,可能开导小人一二?
是勋随便敷衍两句,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打发走了,异晨便即告辞启程。符谙倒也晓事,乃以祖道为名,奉上五千钱并精稻两斛——听说是公喜欢吃米,此皆我家所产,以便路上食用。
只是从此以后,是勋再不敢冒冒然各处赴宴了,途经郡县。多不入城,相会门生、故吏。亦止对座略谈而已,不再见任何不相干之人。就此一路无话,迤逦行至郯县,看看天时,竟已入秋。
曹宏自去职以后,即于郯县郊外庄院中隐居,早便得报,乃使奴仆于十里外恭迎,将一行人让入庄内。曹淼见到大伯父,不胜之喜,是勋也匆忙上前见礼,抬头一瞧,就见这老头儿须发已然斑白,人也显得有点儿萎靡不振,不复当初执掌州事,与麋竺往来争斗时候的嚣张模样。
曹宏将其夫妇、父女五人让入正堂,摆宴接风——这真真正正是家宴了,曹淼说闺女年纪还小,不当与宴,曹宏一撇嘴:“吾家中,吾做主。”来来,你们俩孩子都过来陪着大姥爷坐。
曹仲恢孤零人一个,二子早夭,老妻亦亡,更无孙辈,只有两名妾侍一直在身边儿服侍他——这也是他极度宠爱曹淼的缘由所在。故此今天见了是勋的两个女儿,宝爱有加,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遵照礼法,甘玉为是勋之妾,也是不该上堂共食的,但她终究是陶谦的亲眷,曹宏念及故主之恩,还是执意请她陪于末座。
席面上当然只说些家常话,等到酒也喝足了,饭也吃饱了,曹宏就单独把是勋唤入内室,向他详细打听魏国之事。是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足足介绍了一顿饭的时间,曹宏始终垂着头,捻须不语,就跟睡着了似的,好不容易才略抬一抬头,瞟是勋一眼,低声问道:“以宏辅看来,以曹代刘,可乎?”
是勋说没有什么可不可的,如今需要考虑的,只是时间和时机问题而已——“其势如此,不可变也。”
当然啦,这世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儿是注定了无法改变的,历史既然已被篡改,也说不定突然间出什么妖蛾子,搞到所有人瞠目结舌——比方说曹操提前挂了,未立嗣子,然后几个儿子拉帮结派地开始内战……
真要是出现了类似情况,恐怕笑到最后的就是刘家啦——当然不是刘协之刘,而是刘备之刘。
曹宏听了是勋的话,略略点一点头,随即便道:“吾所见亦如此也,或在明日,或在后日,料不过五年矣——则宏辅此际离魏,大不宜也。”
是勋微微一愣,便说我都跟您说得很清楚啦,这回辞职,主要是为了躲避孔融可能遭戮,也躲避曹家诸子相争,暂退至壁上观也,不是就此抽身不仕啦——他对曹宏还真没啥可隐瞒的,一则对方是自己老婆的大伯父,在自己实际上脱离了是家的前提下,可以算是最近的亲眷了;二则曹宏与其弟不同,是真有智慧者也,“谗慝小人”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三来么,曹宏业已隐居,不问世事,跟自己产生不了丝毫的政治冲突。
曹宏捋一捋花白的胡须,把嘴一撇:“孟德自杀孔融,关卿甚事?马季长屈身梁冀,周稺都有‘脆激’之饥,而皆为大儒矣。”想当年马融被迫屈从于权臣梁冀,遭到时人耻笑;周泽更别说啦,他当太常的时候病倒在斋宫,老婆因为担心前去探视,竟被他送官究办,大家伙儿都认为此公太过偏激了,还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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