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科举的消息,是上个月传至扶风郡的,郡选司郎中分派小吏通知各县,马氏邨距离郡城很近,所以才第二天就由马文在家学中宣布了“欲应举者,可自往也。虽然,篡僭之国,无礼之邦,仕而何益?乡野庸儒、无学小子,试亦难中耳……”
他说是“可自往也”,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村有村条,这种大事儿是不能不先跟族里打声招呼的村中几个依附小姓,也同样必须向马氏一族提出申请,得到批准才敢远行。族长马丁倒是颇为欣喜,若能循此通途,使子弟有能出仕者,则家族重光可期也。
尤其我儿子马齐,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试着去做官哪。
故此公开鼓励子弟们报名别姓也一样,若得中举,就算不能繁荣马氏,也能给马氏邨增光啊谁想绝大多数学生都没有什么宏远的志向,或者是感觉学问尚且不足,不敢去考,最终只有区区七个人提出了申请。
就在马钧借着清冷的月光,完全放弃将来的视力了,熬夜诵读第一卷《物理初言》的那个晚上,族长宅邸中倒是灯火通明,马丁、马齐父子与族长候选人马弁设宴款待马文先生,一来感谢和酬答他多年以来的辛苦育人,另方面把写着所有申请人名的竹简递给他瞧,说先生你看看,这几个可能得中否?
马文接过来扫了一眼,把嘴一撇:“若吾愿往,必中矣,若彼等。去亦无益。”
马弁说您别这样说啊,既然您去了能得高中,难道您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弟子们,就没有一个成才的?您再仔细瞧瞧,总归有几人能有三五成机会吧我们也知道这为官宦者。皆星宿下凡,非常人也,常人就算学问再好,也未必能够考得中,所以并不要求有百分百的把握。
马文直接抄起食匕,“嚓嚓嚓”就把三个人名给划掉了。说这仨肯定没戏,另外四个嘛,搏一搏,或能得为小吏也。马丁接回来一瞧,好在自己儿子马齐的名字仍然在列。另一人是陈纻,还有两个也都姓马
他不禁皱眉:“如彼马钧,先生常云非读书器也,如何不删?”
马文冷笑一声:“是宏辅虽为经学大家,却好小器之用,所建科举,非止明经科也,尚有明法、明算、治剧、知兵等科。如马钧者。论经尚不窥门径,然吾闻彼颇擅算术,然否?”
马弁赶紧说对对对。马钧是很会算账“如此说来,若使应明算科,可得中耶?”马文摇头,说我不懂算术,故此无从判断,只好暂且留下他的名字。
马弁赶紧转头望向马丁。马丁沉吟良久,终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马钧对此事自然懵然无知。原本无论是母亲的心愿,还是他自己的志向。都想去应应科举,尝试得一小官,可以光大门楣,也改变自家清贫的生活,但自从读了《物理初言》以后,但觉眼前忽然敞亮,所见万物似乎都改换了原本的模样,很快便将此事彻底拋诸脑后了。
因为书中写道:“《淮南子》云:‘禹乃使太章步自东极至于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一本作七十一步;使竖亥步自北极至于南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则其大也,加之山泽高下,各有不同,人居其上,乃无所感,亦不堕也。”
不过同时书中也对那两个庞大的数字提出了疑问,因为只属传说,并为孤证,没有明确的测量方法和过程流传下来“中原之东,汪洋恣肆;其西,昆仑绝岭;其南,交趾以外有身毒,身毒外亦海也,不可渡;其北,草原大漠,及于荒远。太章、竖亥,安能尽步之耶?”
可是“即中国之大,五原而交趾超迈七千里,东莱而金城四千五百里,囊西域而倍之。五原北、交趾南,岂下于千里耶?西域更西,有月氏、安息,乃至大秦,胡商所言,又五倍于中国也。则地球之大,安可量耶?”
讲完了新概念的“地球”,又解释日月星臣为何浮而不堕的原因“地若为平,乃有高下,由高就下,人所共知。地若为球状,则安有高下之分?所堕向者非下也,乃球之中也。如磁吸铁,唯其近也,乃为所引,若其处远,则何所引耶?日月星辰,所距极远,更百倍球径,故不必堕,可明矣。”
最后,甚至抛出了一个极其耸人听闻的假说:“日月之行,非等速也,求其轨迹亦难,其中多无可索解者。然若日非绕地而行,乃地绕日而行,又若何?吾尝试算之,则其理如持湛卢以剖朽木,应手而开……”下面一大段相关的观测数据和计算公式,马钧对于天文所知甚少,只好跳开。
然而即便如此,他眼前都如同打开了一扇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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