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有时候相当荒诞,因为历史是由人所编织的,而其中每个人的眼界都极有限,每个人的**不尽相同,经纬交织,再加上很多偶尔因素的影响,遂使后世读史者茫然失措,莫知所以。于是最终就只得归咎于行事之人,或者某某人疯了,或者某某人智在中人以下——其实胜者未必真的智谋过人,败者也往往并没有那么不堪。
即以成都朝堂上的政变论,即便参与其事,若非深入核心,并且多方求证,明了每一个细节,恐怕都是很难捋清其脉络的。便如千里之外的是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比旁人更多纸上政变的经验,对此便仍然一头雾水,几疑身在梦中。
想当初李严为吴懿谋划,就明确地指出过两点,说将军你只要把握住这两点,则大事必可成也。首先第一点,是要掌控住禁卫部队,则一旦事发,可以稳妥地控制住所有重臣,势力辐射,整个成都城都可稳固。
蜀汉禁军,原本掌握在两个人的手中,一是多年担任刘备“主骑”的赵云,二就是大舅子吴懿。为此,吴懿指示少府王谋上奏,说新近募得兵卒七千,屯扎雒县,当使重将抚循、训练——适此任者,舍赵子龙而谁欤?关键那时候刘备病卧内廷,还等着刘封归来,托付大事呢,国政都由新任大将军关羽执掌,而关云长又实在缺乏政治斗争的经验,就此便放赵云外出。
禁军就此彻底落到了吴懿手中。等到刘备弥留之际,想到赵云。急命关羽召其还都。则诏书已经难出宫门啦。
李严指出的第二点。是要将关羽和他的亲卫部队分割开来。吴懿以退为进,奏请按前朝例,大将军开设幕府,以其兄弟主掌都城卫戍部队——云长你既无兄弟,乃可命子关平、关兴也。关羽一开始欣然接受,可是才刚下朝,就碰上尚书费观,跟他说:“陛下尚在病中。而大将军急更城守,易之己子,有擅权私兵,以挟天子之意也。吴子远固爱大将军也,然大将军不当受。”
关羽读春秋大义读得脑袋有点儿僵化,当时就惊了,问说那怎么办?我应当立刻收回成命吗?费观摇摇头:“朝令夕改,必损大将军威望也。以观计之,可命旧部暂驻城外,独使二公子入城掌兵。将之熟兵。尚须时日,更一二月复命他将。乃可避讥也。”
——费观字宾伯,江夏郡鄳县人,为刘璋之婿,亦李严好友。后史曾载:“都护李严性自矜高,护军辅匡等年位与严相次,而严不与亲亵;观年少严二十余岁,而与严通狎如时辈云。”
关羽听信了费观所言,依计而行,就此把跟随他南征的部属全都安排在了城外,只有二子入城,担任城门校尉——可是正如费观所说:“将之熟兵,尚须时日。”短时间内,关家根本就无法真正掌控住成都的城防。
刘备在遗诏中任命了六名辅政大臣,分别是关羽、张飞、吴懿、李严、射援和徐庶。其中射援本就属于东州派,又向来软弱,被吴、李一逼,很快便上了贼船;张飞尚在汉中,拿不稳的只有一个徐庶。所以刘备临终前召此五臣觐见,欲嘱后事,但那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指着才写好的遗诏流泪。随即一暝不起,吴皇后伏尸痛哭,关羽便取了遗诏,与其余四人出来,宣令群臣大殿集合。
这其间就产生了一个时间差,当下有宦者疾出,唤徐庶道:“皇后急召徐大夫觐见。”徐庶还挺纳闷儿,心说吴皇后有事儿不找他哥哥吴懿,干嘛找我啊?这是伤心迷糊了吧。赶紧返回寝殿,隔着帘子,就听吴皇后问:“陛下丧仪,当如何办耶?我是妇人,不识此礼,徐大夫教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半天,不放徐庶离开。徐元直好不容易才摆脱吴皇后,可是等赶到前殿的时候,已然尘埃落地,关云长横卧于血泊之中……
关键是元从派多掌军事,出镇地方,在朝堂上的影响力非常有限。所属文吏,这时候夏侯纂已死,孙乾也病入膏肓,光剩下一个简雍,早被吴懿支使去监马超军啦。结果朝堂乱起,本无元从派,东州派则多数站在李、吴一边,荆州派不见徐元直,六神无主——就没人敢站出来支持关羽。
再说了,你就算想帮关羽,泰半文吏而已,对方刀子都抽出来了,就算冒死冲上去,又能济得甚事?
当然啦,其中还有一派的动向也不可小觑,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推波助澜,甚至是助纣为虐的作用,那就是巴蜀土著。此前自关中归来,杜琼、谯周等人便私下散布失败主义情绪,导致蜀吏普遍灰心失望,丧失了朝气。如今刘备一死,瞬间的惊骇、悲痛之下,更是谁都再生不出为国拼死的心思来了……
当然这一切,要到其后是勋入蜀,才通过多方调查,逐渐探明了事变的脉络,这时候他还并不清楚。一开始还怀疑是蜀人的诡计,但再一琢磨,曹真也验看过了,确实是张飞的首级——难道为了诱敌而故意杀一大将吗?刘备须不是燕太子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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