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正惊疑不定的盯着招牌,不时朝屋里窥视。
街角,冒着风雪、背着简易桌椅的崔石,正小心的将东西放下,朝着双手哈出了一口热气,然后使劲的搓动,双眼已习惯性的朝书林斋看了过去。
“今天这店还是无人问津吧,那日的几人果然是特地过来捧场的……”念头还未落下,就崔石就有些意外的看着那名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点疑惑,“这人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在哪呢?话说回来,他停在招牌跟前,大概也惊讶于那八个字的造诣吧。”
这样的一幕,崔石这些天见过不少,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等那男子踌躇片刻,迈步走入书林斋,他又在意起来。
“估计很快就会出来了,这两天也见过不少次了。”
………………
“请问,门外的招牌,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男子走进书林斋,打量屋中,见了陈止的装扮和气度,就知道是管事的人,于是拱手询问。
“不才,正是在下所写。”陈止循声看去,见来者神色沉稳,浑身上下有浓郁的书卷气,衣着看似平凡,实际考究,用料非凡,知道是真正顺着鱼饵上钩的鱼儿。
“是阁下的墨宝?”中年男子惊讶起来,但他修养不错,所以表情并不剧烈,只在眉宇间能看出狐疑,显是将信将疑。
陈止知道如何打消这点疑心,笑道:“若是不信,只需符合我这店中规矩,就可代写一封书信。”
男子压下心中疑虑,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规矩?”
“第一,百字以内,五十钱一封信,第二,就是自备楮皮纸,当然,若是没有,本店也可提供,但价格另算。”
“这规矩乍听之下似乎苛刻,但若阁下真有这等书法造诣,那也不算什么,”男子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实不相瞒,在下还是有些不信的,但阁下能说出这等规矩,想必是不怕的,那就请替在下写上一封吧。”
“好,二弟、三弟,笔墨纸砚。”陈止也笑了起来,觉得还是和明白人说话省力。
………………
“怎么进去了这么长时间?”
风雪之中,崔石找了一处屋檐底下铺开摊子,等着生意上门,同时留意着书林斋的动静,见那人进去之后许久也不出来,顿时疑惑起来,平常也有人入店,但往往很快就会离开。
“那人着实眼熟,我绝对在见过,到底是谁?”
正当崔石冥思苦想之际,却见那中年男子一脸激动的从书林斋走出,手里还捧着一张纸,如获至宝。
“嗯?这……这一幕看着有点眼熟啊。”崔石瞪大眼睛,想到几天前几位世家子的样子,“真让陈家的荒唐少爷写信了?还有愿意花冤枉钱的?或者,又是来捧场的?”
崔石想着,就见那男子看着漫天飞雪皱起眉头,然后将披着的大氅褪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包好,这才一头扎进雪地。
“这闹得是哪一出?大氅都脱了,不给自己挡雪,用来包着纸?这得宝贝到什么程度?难道真是书法大家之作?大家藏在那店中,还是说真就是那荒唐子……”崔石正想着,男子已快步从他摊前走过,这下两人离得够近,崔石看得真切,忽然灵光一闪。
“左馆主?”
“咦?”男子微微驻足,转头看过来,“你认得我?”
“真是您老人家?!在下崔石,两年前有幸去过临淄,见过馆主。”崔石的脸涨得通红,因为他终于想到此人身份了,临淄左家的子弟,那位引得洛阳纸贵的左思先生之后!
激动过后,崔石宛如追星族一般询问起来:“未知馆主何故来我彭城?”
“内子娘家在此,过来省亲。”左馆主当然不会记得崔石这样的小角色,但还是礼貌的回应,说了两句就急欲离开,崔石也有眼色,并不拖延,只说有空要去拜访,只是心里却嘀咕起来。
“莫非陈止和这位左渊左馆主还有交情?连左馆主都给他捧场……”
但不等他想清楚,走出去没几步的左馆主又折返回来,直往书林斋。
“馆主,可是忘了什么东西?不如在下帮您取来?”
“不是,不是,”左渊摆摆手,然后急切说道,“我去劝劝那位陈公子,这价钱太低了,区区五十钱,太低了,太低了!得涨价!不涨不足以平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