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只见孟蜚低声说道:“康公不妨派人请朱满过府商议,期间于府上埋伏人手,一拥而上,将朱满收杀。……只要朱满一死,釐侯那一系人,好比是群龙无首,纵使其在武安仍有数万军队,又有谁敢忤逆康公您呢?”
“哼嗯。”康公韩虎闻言微微一笑,的确,凭他在韩国的声誉与地位,纵使朱满麾下的兵将得知是他康公韩虎杀了朱满,也未必敢替朱满报仇。
问题是……
“你以为朱满如此短智么?”康公韩虎摇了摇头,晒笑道:“他肯定猜得到老夫想杀他,岂会轻易来我府上?甚至于,恐怕他这会儿也在想着如何铲除老夫……”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眯着眼睛说道:“你的主意不错,但,若是老夫出面,必定会使朱满心生怀疑……这样,明后日,老夫会叫朱满于宫殿内辩论此事,到时候你想办法带人混入宫内,待朱满到时,将其杀死!……如若不能混入宫内,就在宫门前后者,待朱满离开时,骤然下手。”
“在宫门内外动手?”孟蜚吃了一惊,压低声音说道:“这会不会太惹人注意?”
“怕什么?”康公韩虎笃信地说道:“韩武小儿不在邯郸,只要朱满一死,谁还敢忤逆老夫的意见?就算是申不骇那老家伙,见米已成炊,也只得装聋作哑,终究,能挽救我大韩的,唯有老夫!”
听闻此言,孟蜚疑虑顿消,抱拳笑道:“明白,那末将就即刻去着手准备!”
“去吧。”
就在康公韩虎在府内商议罢诛杀朱满的计划之时,在城内的驿馆,武安守朱满亦在跟赵葱等部将们密谋。
康公韩虎猜得没错,今日在宫殿内,朱满见满朝公卿竟然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心下一横,就决定兵行险着,即率领军队控制朝廷,也就是所谓的兵谏。
毕竟据他所知,康公韩虎此行就带来区区数百名骑兵,真打起来,就算加上邯郸城内的军队,也不是他朱满的对手。
监禁韩虎,威逼庙堂,并不在话下。
问题在于事后的影响,必须有人为这件事负责。
而就在他们商议的时候,忽然有士卒来报,说是上谷守马奢之子马括求见。
听闻这个消息,朱满微微一愣,但最终还是接见了马括——彼此又不是死敌,见一见也没有什么坏处。
没想到,马括在见到朱满的第一面,就万分着急地说道:“朱满将军,听说今日在宫殿内,满朝公卿竟无人支持将军?”
见马括满脸焦急,朱满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不动声色地说道:“唔,确实如此,釐侯为我大韩鞠躬尽瘁,不曾想,今日遭难,满朝的公卿,竟无人伸出援手,实在是……不知少将军此来是?”
听闻此言,马括信誓旦旦地说道:“末将是为营救釐侯而来!”
“哦?”朱满闻言心中惊讶,似笑非笑地说道:“满朝公卿皆说,不能因一人而使我大韩沦为魏国之臣,指责朱某因私废公,少将军莫非要与朱某同流合污?”
马括闻言晒笑一声,说道:“朱将军,容末将说句实话,我大韩,这次怕是难以打胜魏国,虽然不甘,但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救不救釐侯,其实无法影响到战局……”
这个回答,还真是出乎朱满的意料。
想了想,朱满问道:“既然如此,你何故来见朱某?”
只见马括压低声音说道:“因为末将断然不能坐视康公窃取权柄!……虽然康公曾经确实是我大韩的英雄,值得敬仰,可这些年来,谁不晓得他对王位虎视眈眈?釐侯顾念与陛下的兄弟之情,不忍夺陛下王位,可一旦韩虎执掌大权,必定容不下陛下,我父子受先王恩泽,身为臣子,岂能容忍韩虎窃取王位?”
听了这话,朱满恍然大悟,毕竟上谷守马奢,与雁门守李睦、还有暴鸢,那可是立场鲜明的「王党」,只要釐侯韩武不触及王党最后的底线,即夺取王位,事实上双方倒也没有太大的矛盾——至于还权于韩王然这件事,纵使是王党,也从未考虑,谁让韩王然以往表现出来的那些,实在是不堪入目呢。
“还是少将军明事理!”
欢喜之下,朱满当即亲热地将马括拉到坐席,信誓旦旦地对他说道:“釐侯胸襟开阔,纵使曾经因年幼而错失王位,如今亦不忍夺取其弟的王位,而韩虎老狗,如少将军所言,野心勃勃,若被他窃取大权,则王室危矣!”
他越说越兴奋,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件事上,「王党」绝对会站在他们这边。
可是转念一想,朱满又感觉有些遗憾,因为王党一系的将领,似雁门守李睦,远在西河战场,似上将暴鸢,远在河内战场,就连上谷守马奢,亦在巨鹿战场,眼下在邯郸城内,王党还真是只有小猫两三只,这,起不到帮助啊。
不过话说回来,有人支持总比没人支持好,更何况,上谷守马奢就在巨鹿,距离邯郸并不远,也就是四五日的路程而已,若有需要的话,朱满也可以请这位豪将相助,那也是一位强援。
就在朱满沉思之际,马括低声问道:“将军,私以为,非常局势,当行非常手段……”
朱满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马括,皱眉问道:“怎么讲?”
只见马括低声说道:“有韩虎在邯郸一日,满朝公卿,必然不会答应将军的建议,与魏军和谈。既然如此,不若……”说着,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小子可真有胆气啊……』
朱满倍感惊讶地看着马括,心下暗暗嘀咕:那老狗可是韩虎,康公韩虎,怎么这小子说得就跟宰一只鸡那样干脆?
见朱满低着头不说话,马括再次劝说道:“将军,眼下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您要知道,若韩虎果真要窃取大权,您也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您不对他下手,那么,或许就轮到他对您下手了……”
听闻此言,朱满眉头皱着更紧了,因为他也明白,马括的判断无误。
这时,部将赵葱走了进来,抱拳说道:“将军,方才康公韩虎派人前来,邀将军明日到宫内再辩此事。”
“唔,我知道了。”朱满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马括压低声音说道:“将军小心,这恐怕是韩虎的诡计!”
“什么?”朱满不解地抬头。
只见马括正色说道:“今日在宫殿内,将军的提议不被任何一名公卿所采纳,这还有什么好辩的?韩虎胜券在握,却主动邀将军再议此事,其中必定有诈!……若末将所料不差,怕是要借机加害于将军!”
朱满也并非鲁莽无谋之辈,在听了马括的话后,浑身一震,越想越感觉马括说得有道理。
他攥了攥拳头,恨恨说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纵使施行兵谏,朱某亦未曾想过要加害韩虎老狗,岂料老狗竟敢……竟敢……”
听闻此言,马括在旁低声说道:“将军,不如将计就计,叫韩虎自食恶果。……只是,此计有些凶险。”
“少将军有何主意?”朱满问道。
只见马括压低声音说道:“明日,将军可提前到宫殿,待等韩虎来到,与将军相见,将军可大声呼救,说韩虎欲杀将军,趁机将其杀死。倘若宫内果真有韩虎埋伏的人手,则韩虎一众百口莫辩,死有余辜。……似这般,朝野就不能说将军什么。”
“妙!”朱满欣喜地点了点头。
次日,朱满果真按照马括的安排,吩咐部将赵葱带领兵卒在宫门外候着,而他自己则在马括的带领下,从侧门悄然入了宫内。
在来到偏殿后,屏退殿内的内侍,朱满看了看左右,说道:“朱某就在此等候那老狗。”
看着朱满的背影,马括微微一笑,悄悄露出藏在衣袖的一柄匕首,藏在身后,上前拍了拍朱满的肩膀。
朱满不疑有他,转过身来,就见马括猛然一手捂住朱满的口鼻,手中的匕首,噗地一声刺入了朱满的腹部。
『你——』
朱满睁大眼睛看着马括,一脸难以置信之色。
片刻之后,康公韩虎施施然来到了偏殿,却忽然看到朱满正跪坐在殿内,心中一愣:这厮,几时来的?难道他猜到了老夫的意图?
将信将疑之际,康公韩虎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干笑道:“朱将军来得早啊……”
然而,朱满闭着眼睛低着头,毫无搭话的意思。
见此,康公韩虎心中不悦,强忍着怒意又说了一遍,可是朱满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康公韩虎心中恼怒,伸手一推朱满,却发现朱满竟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仔细一瞧,朱满的腹部竟然插着一柄匕首。
『这……』
康公韩虎目瞪口呆,出于惊疑,上前拔出朱满腹部的匕首,却见顿时就鲜血溅得他满身都是。
『真、真死了?』
张着嘴,康公韩虎简直不敢相信。
而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康公韩虎转头看去,就看到上谷守马奢的儿子马括,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看看马括,看看自己手中的匕首,再看看地上横尸的朱满,康公韩虎露出了一个无比难看的表情。
“不、不是老夫所为……”
然而,马括却不理睬他,一脸惶恐不安地向后退,就在康公韩虎意识到不妙之际,就见马括转身就跑,口中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康公将朱满将军杀害了!”
“什么?!”
这个喊声传到宫门前,传到朱满麾下部将赵葱的耳中,让赵葱勃然大怒,下意识地就将愤怒的目光投向另外一边、由康公韩虎麾下部将孟蜚所率的那队士卒身上。
“杀了他们!为将军报仇!”
“是!”
此时,孟蜚也感到奇怪,因为按照计划,应该是由他动手才对。
但既然康公韩虎已经得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率领军卒展开了反击。
一时间,宫门前一片乱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