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这块幔布便化作了一片火海,烤得这些代郡重骑身上的甲胄滚烫,不计其数的重骑兵,由于没能及时解下身上的甲胄,竟活生生被烫死。
他们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使劲全身力气在地上翻滚,但最终,还是被无情地夺走了生命。
说来也很讽刺,他们身上的厚重铁甲,此前明明是他们最大的生存仰仗,谁会想到,最终竟成了夺走他们性命的杀器。
“砰——!”
“砰砰——!”
在魏军本阵处,那几座巨大的抛石车再次发威,在轰鸣声中,将许许多多装满火油的木桶,抛投到那片被幔布所笼罩的火海,随即落地开花,木桶炸裂,其中的火油四下飞溅,再次助涨了火势。
更要命的是,在这些火油桶中,有一部分木桶其实装载的乃是更可怕的「猛火油」,这种被赵弘润称之为石油的原油,在被点燃后,那剧烈的高温,竟将附近的代郡重骑,连人带身上的铁甲,都融化成了铁水。
殷红的铁水。
空气中,弥漫着肉香,随即,这股肉香逐渐变得焦臭。
谁都知道这股气味来自于何处。
“……”
“……”
此刻在魏军本阵处,无论是观战台下的兵将,亦或是观战台上的赵弘润、翟璜、吕牧、褚亨等人,皆默然看着战场,看着那片被火海所笼罩的区域。
大概是觉得那些代郡骑兵的下场太惨,以至于就算胜利就在眼前,魏军的兵将也没有欢呼雀跃的心思。
而相比较魏军,此刻在韩军本阵处,那些得知战场局势变化的韩军兵将们,却是一个个如丧考妣。
就连韩军主帅乐弈,此刻亦是仰着头、闭着眼睛,发出一声幽长的叹息。
他此前的预感没有错,惨痛的噩梦再次降临,诸如上次在巨鹿城外与魏军的交锋:前一炷香的工夫,代郡骑兵向魏军展示了何谓万马奔腾的钢铁洪流之雄伟,而下一刻,这些代郡骑兵,就如同昙花一现般,折戟沉沙于对面魏公子润的奇谋下。
而且,这次代郡骑兵的损失更大,甚至还搭上了一部分的武安军步卒。
乐弈看了眼身边的韩王然,此时,韩王然似乎仍未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对于韩王然来说,这场仗无论胜败他都能接受,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花费了他韩国无数金钱,重金打造的代郡重骑,居然一次又一次地,死得这样毫无价值。
跟乐弈一样,片刻后回过神来的韩王然,亦幽长地吐了口气。
君将二人对视一眼,相视无言。
他们不知该说什么,纵使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咽喉处仿佛鲠着什么东西,让他们发不出什么声音。
不单单是韩王然与乐弈,在本阵处的韩军兵将,包括在阵地前方许多据点内的韩军兵将,此刻皆一脸茫然,他们似乎是无法接受,他们方才为之欢呼雀跃,认为可以扭转劣势击溃魏军的代郡重骑与武安军,竟然如此干脆地就倒在了魏军的阴谋诡计下,损伤无数。
而最最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魏军在这段时间内,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伤亡。
就连最后的希望都被魏军无情地摧毁,那么这场仗,还有持续下去的必要么?
一时间,消极的气氛迅速在诸多韩军兵将们蔓延。
而对此,韩王然与乐弈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他们对此束手无策,毫无办法罢了。
最后挽回劣势的希望,有如昙花一现,消失无踪,他们还拿什么跟魏军抗衡?
毋庸置疑,经过今日这场战事,魏军彻底奠定了胜利,所谓挽回韩国颜面的最后一仗,已经失去了继续的必要。
“下令撤兵吧。”
在过了许久后,韩王然轻吐一口气,低声说道:“我方,已经损失了太多,太多……”
说罢,他缓缓走下的土筑的高台。
在临走前,他深深看了一眼魏军本阵的方向,此时他耳畔,仿佛回荡起那位魏公子润掷地有声的断言:看本王如何断了你的念想!
自嘲地摇了摇头,韩王然走下了高台。
目送着韩王然离开,乐弈再次放眼战场,在沉默了片刻后,略显疲态地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最后一仗,他们韩国并未能挽回劣势。
“叮叮叮——”
代表撤退的鸣金声,响彻于韩军本阵,在听到这动静后,战场上的韩军有不甘、有痛恨、有悲伤,却几乎没有人仍能保持几分斗志。
顷刻间,数万韩军如潮水般向邯郸方向撤离,而意识到己方已取得了绝对优势的魏军,则高歌凯进,顺势攻占了韩军的本阵。
或许是因为斗志全无,韩军甚至没有放火焚烧他们的本阵,可能是他们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尽管韩军撤退了,但此刻战场上的火势,却仍在熊熊燃烧。
足足烧了一天一宿,这场大火才逐渐熄灭。
此时再看这片战场,俨然已成一片焦灼之地,甚至土壤中,隐隐带着几分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