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将姜鄙那个疯将,桓王赵宣名声不显。
于是,乐成决定对敌示弱、诱敌深入,为此放弃了太原郡与河东郡的边界「界山」,准备在界山通往晋阳的这条狭长谷道伏击魏军——这是唯一的大路。
可没想到的是,桓王赵宣为人稳重谨慎,与他兄长魏王赵润相比,赵宣缺乏赵润那种「以奇谋胜」的能力,但是在稳重方面,却是其兄的数倍,宁可花费几十倍的时间,派出士卒在界山一带打探,也不愿贸然经过一条凶险未至的峡谷。
这大大出乎了乐成的意料。
要知道韩将乐成,他本来就是一名擅长奇兵、奇谋的将领,却没想到碰到军风谨慎的北一军。
打个比方说,北一军仿佛就是一只乌龟,虽然前进缓慢,但在防御韩军方面却是面面俱到,让乐成无从下口。
而另外一边,魏将姜鄙的作风则与桓王赵宣恰恰相反,在乐成试图诱击赵宣的期间,姜鄙疯狂地进攻阳邑侯韩徐的军队,打的后者节节败退,最终只能投奔乐成。
待等到八月前后,桓王赵宣的北一军,仍在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太原郡的治城晋阳推进,这让乐成不敢分兵去援助阳邑侯韩徐,而魏将姜鄙,此时却已占据了「阳邑」、「榆次」、「阳曲」等地,非但切断了太原郡与邯郸北郡的联系,其军势,亦仿佛从东面隐隐包住了晋阳,只要等桓王赵宣麾下的北一军抵达晋阳城下,从另外一面包住晋阳,这两支魏军,即可彻底包围晋阳。
就像桓王赵宣的军师参将周昪所说的,此刻的晋阳,就是一座孤城,注定难以久守。
为了加促晋阳的溃败,周昪还建议赵宣与姜鄙抢收太原郡的粮食——此时尚是八月,田地里的粮食还未能收成,魏军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抢收太原郡的粮食。
至于晋阳城外田地的作物,魏军只需一把火将其烧掉,就能彻底将太原守乐成逼上绝路,不管后者临时征召了多少兵卒,一旦军粮耗尽,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此刻,能解晋阳之危的,也就只有北方雁门郡的韩将李睦了,因为,并不单单只是魏将的上党郡切断了太原郡与邯郸北郡的联系,此时在邯郸北郡的「元邑」,早已被魏人张启功策反的元邑侯韩普,亦命令麾下军队占据「井径关」,切断了雁门郡、太原郡两地与邯郸北郡的联系,这直接导致太原守乐成一直没能等到韩国本土的支援。
不过话说回来,事实上韩国本土,此时也已经顾忌不到雁门郡、太原郡两地了,截止八月,韩国的邯郸北郡彻底沦陷,元邑侯韩普与魏国的燕王赵疆汇合。
此时,元邑侯韩普已听从张启功的指示,扶持了一名韩氏王族子弟作为韩国的君主,正式与韩王然、釐侯韩武所代表的蓟城朝廷展开对垒。
而在张启功的安排下,燕王赵疆在率领河内军攻下邯郸北郡后,对外承认元邑侯韩普所扶持的那个傀儡为韩国的君主,并表示要协助这位真正的韩国君主,击垮韩王然、釐侯韩武为首的蓟城伪朝。
同时,元邑侯韩普亦在邯郸北郡四处张贴檄文,鼓动境内的韩人。
在檄文中,元邑侯韩普表示魏韩两国这些年来的战争,皆因韩武、韩然等人穷兵黩武引起,更可恶的是,国家在打输了战争后,朝廷的那些大贵族,却将战争损失转嫁到国民身上,致使他韩国的国民这些年,年年被抽取重税,此乃「非仁」的治国之道。
不得不说,对于连年被抽取重税这件事,邯郸北郡的韩人确实哀声怨道,于是乎,在被元邑侯韩普这位「国家英雄康公韩虎的侄子」所挑唆后,当即就将矛头对准了蓟城朝廷。
最终,在张启功的运作下,攻陷了邯郸北郡的魏军,被视为「协助他们韩国推翻韩然、韩武暴政」的友军,使得当地的韩人对魏军的敌意大为减弱。
想来,邯郸北郡的韩人万万也不会想到,他们转而支持的「元邑政权」,只不过是魏人张启功与早已投靠了魏国的元邑侯韩普鼓捣出来转移视听的傀儡政权而已。
待等日后时机成熟,「元邑政权」就会对外公布无条件投降,将目前名义下的国土「邯郸北郡」,并入魏国。
就连元邑侯韩普本人,也早已决定日后以「魏国新贵」的身份生活。
七月中旬前后,「元邑政权」的傀儡韩王,册封元邑侯韩普为「征讨蓟城伪政」的上将,又拜魏将燕王赵疆为副将,元邑兵与魏军合兵,攻打下曲阳。
当时,「元邑政权」在得到来自魏国上党郡的粮草后,兵力已暴增到八万,再加上魏将赵疆的三四万河内军,合十几万兵力。
而此时在下曲阳的,仅仅只有韩将司马弢的寥寥数千兵力——此前率军前来征讨元邑侯韩普的韩将秦开,在得知王都有危后,早已又率领着麾下渔阳军回援蓟城。
仅仅数千兵力,如何挡得住「元邑政权」与魏将赵疆的十几万兵力?仅仅三日,下曲阳就被魏军攻破。
在绝境之时,韩将司马弢孤身奋战,以勇武的姿态取得了燕王赵疆的好感。
当时,元邑军与魏军破城在即,但燕王赵疆却制止了这两支军队,并派人转达给司马弢,要求以下曲阳为赌注,与司马弢约战。
赌约很简单,倘若司马弢取胜,则元邑军与魏军立刻撤退,从此不再进犯下曲阳,而他赵疆,则任凭司马弢处置;反之,若赵疆取胜,则要求司马弢投降,归顺前者,成为前者麾下的将领。
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司马弢唯有答应此事。
事实证明,燕王赵疆不愧是光明磊落的豪将,为了使这场赌注更加公平,他允许司马弢歇息一日,毕竟司马弢在守城时已经精疲力尽。
然而此事遭到了张启功的强烈反对,他对赵疆说道:“诸国联军此刻已率军兵犯我国,陛下日夜等待我军功成后回援,燕王岂能因一人而误大事?”
燕王赵疆想了想,觉得张启功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又舍不得放弃招揽似司马弢这般勇武的将领,于是,他最终决定叫大将曹焱率领山阳军,随同元邑侯韩普继续向东进攻。
而他本人,则只带五百兵,留在下曲阳完成与司马弢的赌约。
张启功苦劝不从,最终只能按照燕王赵疆的命令形式,毕竟后者才是此番征讨韩国的东路军统帅。
一日后,燕王赵疆与韩将司马弢在下曲阳城外应战,双方力战数十回合,最终,司马弢不敌赵疆的勇武,被后者击败。
但是此时,赵疆看出司马弢并不服气,遂示意司马弢再战。
当日,二人前前后后打了六七场,司马弢一场未胜,待等到赵疆再次问他“是否服气”时,司马弢怅然叹了口气,丢下了手中的兵器,单膝跪于赵疆面前,表示归降。
最终还是得到了下曲阳,这意味着,魏军从此彻底切断了雁门郡与韩国本土的联系。
虽然延误了一日半的光景,但能迫降韩将司马弢,燕王赵疆感到非常满意。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司马弢曾询问赵疆:“将军可是因为末将的堂兄而有意招揽末将?”
没想到赵疆却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你堂兄何许人?”
后来赵疆才知道,司马弢乃是韩国代郡守司马尚的堂弟,也就是当年率领数万韩军几乎攻下了半个魏国的那位新晋北原十豪。
下曲阳陷落,守将司马弢归降燕王赵疆,这意味着邯郸郡已彻底落入了魏军手中。
八月初,燕王赵疆带着降将司马弢,赶上曹焱、元邑侯韩普等人的大部队,正式对上谷郡展开进攻。
而此时,魏将韶虎的魏武军、庞焕的镇反军,以及屈塍的鄢陵军,这三支合计十五万人数的军队,正在对上谷郡展开凶猛的攻势。
待等燕王赵疆与元邑侯韩普的十几万大军赶到,魏方进攻上谷郡的兵马,已达到惊人的三十万。
但遗憾的是,面对魏军的凶猛攻势,韩国北燕守乐弈、上谷守许历、渔阳守秦开、代郡守司马尚,以及靳黈、暴鸢等诸位将领,率领麾下军队死守阵地,死守着他韩国最后的防线。
想来这些位韩国将领都明白,一旦上谷郡失守,数十万魏军势必顺势兵临蓟城城下,到时候,局势将再没有丝毫改变的可能。
八月十三日,魏国诸位上将,在「范阳」西南的魏武军营寨内齐聚,商议破敌的良策。
此时在韶虎、庞焕、屈塍等魏将心中,攻取上谷郡的最大阻碍有两个,一个是「代郡守司马尚」,此人麾下的两万余代郡重骑,不可否认是最让魏军感到忌惮的韩国军队;还有一个,便是对面韩军的主将、北燕守乐弈。
此前,乐弈以擅长攻城克地扬名于韩国,然而直到今日,似韶虎、庞焕、屈塍等人才领教到乐弈在防守方面的才能。
『……得想办法除掉这两人才行。』
看着帐内他魏国的诸将们讨论不休,在一旁旁听的张启功,听出了其中的关键。
不能否认,他张启功确实对兵事一窍不通,但论阴谋诡计,纵使此刻帐内所有魏将绑在一起,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乐弈、司马尚……唔,该怎么对付这二人呢?』
无视帐内的激烈讨论,张启功摸着胡须,心下暗暗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