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的意思?”
元邑侯韩普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张都尉命我追上周氏与韩佶、韩斐兄弟……斩草除根!”说着,他学张启功那般,做了一个手刀下劈的动作。
“……”
目视着元邑侯韩普,周奎暗暗咽了咽唾沫。
他原以为抓到了韩王然的妻儿,这是大功一件,却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在一番犹豫后,周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原因很简单,因为张启功乃是天策府的右都尉,即是继天将军赵润、参将翟璜、左都尉高括之后的「第四把手」,严格来说,张启功甚至拥有着号令赵疆、韶虎、庞焕等一众魏国上将的权力,权力非常之大。
既然是张启功的命令,周奎作为魏国的将领,就当无条件配合,除非他另外得到天策府前三位的授权。
“周奎领命。”
朝着元邑侯韩普抱了抱拳,周奎立刻下令麾下魏卒撤离。
想想也是,既然元邑侯韩普奉张启功的命令要杀死韩王然的妻儿,那么,他魏国兵将就不宜出现在这里,应当迅速撤离。
就像元邑侯韩普所说的,权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周将军?”
见周奎无缘无故下令麾下魏卒后撤,韩厚隐隐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连声呼喊周奎,然而周奎却充耳不闻,自顾自带着兵将离开。
旋即,元邑侯韩普麾下的骑兵,便将周氏一行人给团团围住了。
看着四周的骑兵,坐在马上的太后周氏,亦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地将小儿子韩斐拥在怀中,而釐侯韩武的心腹护卫韩厚,则挡在韩君韩佶的坐骑前,目视着元邑侯韩普,厉声喝道:“你是……元邑侯韩普?!”
元邑侯韩普有些惊讶地看着韩厚,很意外地对方竟然得知自己的身份。
不过他并没有理会对方的意思,抬起手来,示意麾下的骑兵,将手中的军弩对准了太后周氏一行人。
见此,韩厚惊地眼珠都险些瞪出来,龇目骂道:“韩普!你这叛逆,卖国求荣投靠魏国不算,竟意欲弑君耶?!”说罢,他顾不得许多,指着新君韩佶对元邑侯韩普麾下的那些骑兵喊道:“诸位皆我大韩健儿,此乃我大韩新君,尔等莫非要助逆行凶,弑杀君主?”
听闻此言,韩普麾下的骑兵们面面相觑,看得出来有些震惊,但却没有一个人放下手中的军弩。
在旁,太后周氏亦好似明白了什么,苦苦哀求元邑侯韩普。
然而,元邑侯韩普却无动于衷。
原因有二,其一,他与韩王然有仇,毕竟韩王然当年杀了他视如父亲一般的伯父康公韩虎;其二,此时他已攀附上了魏国重臣张启功,张启功暗中授意他杀死韩佶、韩斐兄弟,他又岂敢不从?
看了一眼周氏那姣好的面容,韩普摇摇头说道:“当年韩然不曾手下留情,今日我韩普……亦不必。”
说罢,他一挥手,喝道:“放箭!”
一声令下,他麾下骑兵当即扣下手中军弩的扳机。
见此,韩厚龇目欲裂,大声喊道:“保护太后、保护大王与公子!”
旋即,他与那几十名护卫,团团将周氏母子三人护在当中。
“噗噗噗——”
但听一阵弩矢射穿人体的声音响起,韩厚与其手下二十余名护卫,皆为保护周氏与韩佶、韩斐母子三人而亡,而其余,那些年轻宫女与可靠的内侍,亦在惨叫与哭声中,纷纷中箭而亡。
在此性命攸关之际,又惊又惧的太后周氏忽然福灵心至,想起夫君韩然临死前的嘱咐,大声叫道:“元邑侯,本宫手中有先王亲笔写给魏王陛下的书信,你若敢加害我母子,魏王得知后必定饶不了你!”
听闻此言,元邑侯韩普为之一愣,立刻喝道:“等等!……都住手!”
经他喝止,那数百名骑兵这才收起军弩。
此时,韩厚与那二十余名忠心的护卫,皆为保护周氏母子三人而身中数箭,倒地而亡,从旁的宫女与内侍们,亦死伤惨重,只有两名年轻的宫女侥幸只受了些轻伤,满脸恐惧地瘫坐在地,看着满地的尸体。
“当真?”元邑侯韩普皱着眉头看向周氏。
“是!”周氏虽心中恐惧,但此刻仍强装镇定说道:“你应该知道,先王与魏王陛下乃是至交,元邑侯你如今既投魏国,想来也不希望魏王陛下因此而怪罪你吧?”
『……』
元邑侯韩普闻言皱了皱眉。
魏国重臣张启功的授意,固然不好违背,但倘若这件事事关魏国的君主赵润,这就值得元邑侯韩普三思而行了。
想了想,元邑侯韩普最终还是决定将周氏、韩佶、韩斐母子三人秘密带回蓟城,请张启功定夺——正如周氏所言,他可不希望因此被魏王赵润记恨。
次日,元邑侯韩普一行人堪堪返回蓟城一带。
此时,他叫心腹看押着周氏母子三人,自己则立刻返回蓟城,向张启功禀报此事。
而与此同时,张启功正在城内的驿馆,一边翻阅韩国此前的各种政令,一边等待着元邑侯韩普派人送来消息。
片刻之后,元邑侯韩普便见到了张启功。
“君侯办成了么?”张启功含糊其辞地问道。
听闻此言,韩普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张都尉,事情出了一点……变故。”说罢,他见张启功面露疑惑之色,遂立刻解释道:“韩某已抓到那三人,但……周氏却说,她手中有韩然写给魏王陛下的书信……我不敢妄动。”
“……”
张启功闻言亦皱了皱眉。
旋即,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两名黑鸦众,在心中暗骂元邑侯韩普:你说你一刀杀了不就完了么?偏偏要带回来,还当着黑鸦众的面揭露此事。
不可否认,张启功乃是黑鸦众的上司,但从本质来说,黑鸦众效忠的乃是魏王赵润,却不是张启功——仅看幽鬼等黑鸦众敢在张启功面前没大没小,却不敢在魏王赵润面前有丝毫的无礼,便不难得知。
这也是张启功叫元邑侯韩普去追杀周氏母子三人,却不派黑鸦众的原因,因为无论是他亦或是黑鸦众的首领阳佴,都知道韩王然与他魏国的君主赵润有旧,并不一定会听从命令,除非阳佴得到赵润的授意。
但如今元邑侯韩普在两名黑鸦众面前将此事说破,这件事就有点麻烦了。
想了想,张启功问道:“周氏母子现下在何处?”
“正在城外林中监押。”
“带我去。”
“是!”
约大半个时辰后,张启功在元邑侯韩普的指引下,来到了城外的林中,见到了韩然的正室周氏。
他直接了当地对周氏说道:“在下张启功,恳请夫人出示韩王的书信,予在下一观。”
周氏见元邑侯韩普亦对这个张启功毕恭毕敬,心知对方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不敢抗拒,遂取出随身携带的锦盒,将其中的书信交给了张启功。
张启功接过书信后,私拆观阅,旋即默然不语。
他冒着日后会被君主赵润责问的风险,私拆韩然给赵润的书信,就是想看看韩然在信中写了些什么,倘若只是一些不打紧的话,他未必不敢冒着被赵润问罪的风险,杀死周氏母子,杜绝后患。
但是在看罢韩然的书信后,他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待等他魏国君主赵润看到这份书信,必定会顾念旧情善待周氏母子,倘若他胆敢先斩后奏,杀死了周氏母子,那么,赵润日后必定会重惩于他。
至于掩盖书信这件事,张启功连想都不敢想,毕竟他很清楚,别看君主赵润对他非常信任,授予他莫大的权力,但这位君主的性格却极其厌恶欺下瞒上这种事,倘若他张启功胆敢有丝毫的隐瞒,甚至于阴奉阳违,那么,纵使赵润再看重他的才华,亦会弃而不用。
从旁,元邑侯韩普看出了张启功的犹豫,一边在心下暗暗庆幸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一边小声说道:“张大人,不若暂时将此母子三人关押,先派人呈禀魏王陛下,请陛下定夺。”
听闻此言,张启功看着手中的书信,迟疑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可擅做主张加害周氏母子三人,但用「元邑政权」取代「蓟城政权」,这还是没问题的。
在张启功、北宫玉以及元邑侯韩普的运作下,年仅十余岁的新君韩佶被废,由那名傀儡君主「韩异」,正式登基,成为韩国的君主。
期间,丞相张开地百般劝阻,终究未能使张启功改变主意。
至此,传承了数百年的韩国,就此覆亡,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对魏国唯命是从的傀儡政权。
值得一提的是,见大势不可违,似张开地、韩奎等韩国的士卿官员,纷纷辞官、赋闲在家。
十月十二日,韩国的傀儡新君「韩异」,请魏将赵疆担任本国太尉,又拜魏臣张启功为韩国的左丞相,元邑侯韩普为右丞相,且同时颁布诏令,昭告全国乃至全中原:他韩国从此退出「韩齐楚越四国联盟」,且与魏国缔结盟约,至此停止兵戈,再不征战。
至此,自魏兴安六年八月至今,这场整整长达六年余的「魏韩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待等数月后,当世人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撼。
尽管韩国并未亡国,但从本质来说,这个国家其实已经覆亡了,所谓君主韩异的新政权,不过是魏人扶持的傀儡而已。
而这,注定将会使整个中原的局势,以及中原各国的态度,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