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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洽满意地清了清嗓子,“大将军体恤民情,已上呈陛下,将安渡郡内无主土地分给无田、少田的民户。以户员均量,使土不旷怠,民有地耕。男丁十五岁以上者,一人受田二十亩,妇人十亩。妇人当户主的女户,课税减半。”
贺功曹在说什么?
分田,均分?
人群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诸位,诸位!即日起,请抓紧到将军府立户。这次均分的露田、桑田,无主之地,先来者先选。”
“但有一条,有主的土地,主人在藉的,暂不作变动。具体的政令,明日会张贴在各县、镇、街、村的布告牌上……”
“识字的民众,请代为宣讲,不识字的,多多询问!”
贺洽在石台上叉着腰,说了约莫有两刻钟。
百姓越聚越多,将街道都堵塞了。
响午,将军府里照常抬了粥桶出来,这时人群没有完全散去,不时有人来领粥,顺便打听情况。
影壁前、石鼓边、树台下,围着好几个圈子,人山人海。
冯蕴没有去凑热闹,大半天都坐在长门院看书。
外头的消息都是阿楼说给她的。
“大将军是个好人!真是个大好人,以前我很是误解他……”
阿楼口沫横飞说着大将军即将颁布的战时政令,一脸崇拜。
“无田、少田的人去找功曹立户,就可以分到田地。哪怕不是安渡郡的人,只要今后在安渡讨生活,也可在安渡郡安家落户。”
“让耕者有其田,女郎女郎,你可听见了?大将军是救世之人呐。”
冯蕴没什么反应。
她没告诉阿楼这是自己的建议。
更没有告诉阿楼,她为什么笃定裴獗会同意。
因为均田政策,就是上辈子的裴獗颁布的政令。
于她而言,只是用裴獗的骨头熬汤喂给裴獗喝下而已。
带兵打仗,要紧的是粮食。裴獗抢夺万宁安渡等郡县,正是因为这一带的良田沃土,一旦收入囊中,就是晋国的大粮仓。
这也是为什么万宁郡和安渡郡一丢,齐国的反应会这么大,齐帝也不得不在冯敬尧带着文武大臣三番五次地催请后,起用他一直忌惮的竟陵王萧呈……
裴獗不是只会嗜杀的蛮夫,他懂得安渡郡的重要性,也明白“民穷不可久刮”的道理,该养民生的时候,他是懂得治理的。
所以,裴獗才是第一个主张均地于民的人。
但前世这个政令下达,遇到了不少现实的问题。
于是,冯蕴巧妙地“借用”裴獗的观点,再补充施政的困难,以及解决的办法,再纠正一些在后来才发现的错误,就写出了几个万言书……
她心知,一定会说到裴獗的心坎里。
但她不知道,当裴獗发现有人如此契合他的所思所想时,是会惊喜,还是会感到惊恐……
冯蕴问阿楼:“贺功曹现在何处?”
阿楼道:“在政事堂。”
大将军府的前身是郡太守府,有办政务的正堂,有胥吏房。除去冯蕴住的后宅外,东西两侧都有属吏的住处。
贺洽来了,安渡很快会恢复秩序,很多事情不需要冯蕴再操心。可冯蕴没有做成属吏,心里就像堵了个筛子,高兴不起来。
幸好,裴獗的政令里有一条。
“有主的土地暂不变更。”
那就是说,冯家以前在安渡郡置办的田地庄子,仍是她的。
许州冯氏是个大族,与别的世家大户一样占山封水,田地多不胜数。
其中,幺房的冯敬廷最不争气,但在安渡郡的田产也有上百顷之多。冯家有熟地、水田、桑地,还有一大片荒山和五个果园。
以前的田庄上,家奴、佃客和部曲都有数百人,但战事一起人就散了,只留下个空架子……
冯蕴盘算着,隐隐有点兴奋。
按新政,她可以申请立一个女户,从此税赋减半,彻底脱离许州冯氏,自己做自己的家主。
次日大早,冯蕴领着阿楼和两个仆女,兴冲冲去了政事堂。
贺洽正跟几个属吏在说话,看到冯蕴过来,立马上前揖礼,很是客气有礼。
然后,又当场给了冯蕴一个晴天霹雳。
“女郎不能立户。”
冯蕴看着他桌案上墨迹未干的文书,轻轻一笑。
“贺功曹这是何意?旁人可以,我不可以?大将军的新政,到我这里就变卦了?”
“非也,非也。”
贺洽捋着小胡子摇头,慢条斯理地笑。
“有主土地是女郎的私产,我即刻就可以为女郎新办地契。但是,女郎不可以单独立户。”
冯蕴看他没有刻意刁难的意思,有些糊涂了。
“功曹的话,我不太懂……”
贺洽拱手道:“女郎是大将军的姬妾,户随夫主,怎可再立一个女户?”
冯蕴:……
贺功曹让雷劈中了吗?
裴獗怎么就成她的夫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