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拼死拼活地拽住了。
丁建:“你干什么?失心疯啊?”
陈聿被他们一左一右拽住,右胳膊又使不上劲,实在挣脱不开,只能耐着性子被他们摆布。好不容易“刑满出狱”,他右边肩膀上缠着医用冷敷贴,走起路来还有点半身不遂,在丁建和两个小警察的“小心呵护”下爬上警车。
回家的一路上,丁建越想越后怕,简直有点胆战心惊:“你、你要不要紧?我说,你就别死撑着了,要不先回你父母家住一阵子?好歹有人照顾。”
要是两个小时前,陈聿可能还会认真考虑一下他的建议,然而眼下这个当口,别说几个毒贩,就是一百头草泥马连踢带踹,也休想让他挪一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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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刚一停稳,陈聿就迫不及待地钻进电梯,老旧的电梯像个慢性子的蹩脚老头,不紧不慢地升到九楼。他从电梯里钻出来,在902的门牌前站住脚,有那么一瞬间,脑浆仿佛凝固了,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就要上前敲门。
幸而旁边跟了一个脑筋清楚的丁建,见状,赶紧不顾一切地把人拖开:“你有病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人家姑娘肯定睡了,你有话等到明天天亮再说啊,总不至于这几个小时也等不了吧?”
陈聿还真就等不了了,他恨不能一拳砸开眼前这碍事的门,把里头的顾兰因拖出来,拽着她衣领问个明白。幸而他凝固的脑浆在最后一刻解冻了,陈聿捡回理智,塞回主心骨,轻轻甩开丁建的手,一步三回首地回了自己的地盘。
陈警官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人虽然睡下了,脑子却清醒的要命,越是夜深人静,思维就越发活跃,连唱带跳地扭起大秧歌。
他耐着性子熬到天亮,鸡还没叫就一骨碌爬起身,人已经冲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一头扎进洗手间,匆匆洗了把脸,又将揉乱的头发打理清爽。这货对着镜子左盼右顾,确认每一根头发都得体伏贴,穿着打扮挑不出一丝毛病,这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出屋,敲响了走廊对过的门。
过了许久,门里依旧没人应答,似乎空无一人。
陈聿皱了皱眉,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才早上七点——这天是周六,依照大多数上班族的生物钟,除非有特殊情况,此时应该正和周公缠绵得难解难分,没道理逮不到人。
这么一大清早的,她上哪去了?
晨练吗?
正当陈警官皱着眉头和902的门牌大眼瞪小眼时,顾兰因已经搭上最早一班公交车来到西巷。中途,她特意绕了一段路,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连锁超市,进去挑挑拣拣半天,买了几种正当季的水果,又拿了两瓶蜂蜜,末了看上一件燕窝礼盒,拿下来又放下,放回去又拿起,来回好几趟,就跟犯了选择恐惧症似的,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她站在原地纠结半天,心里的小人如果捏着一枚硬币,已经颠来倒去抛了十来轮,最终还是咬牙放进手推车,毅然决然地走向付款台。
这一回,顾兰因没再大大咧咧地从正门进去,而是绕道后门——小药店的门面是唐老板买下的,那年头房价还没坐上直达电梯,现在已经翻了两番。店面前头卖药,后头住人,后门守着一条小胡同。
这地方比较偏僻,小巷七拐十八弯,不熟悉的外地人走在里头就跟进了迷宫似的,平时少有人迹。顾兰因凭着多年前的记忆,在巷子里摸了半天,总算找到药店后门往哪开。她长出一口气,只觉得拎东西的手都被塑料袋勒麻木了,干脆放下袋子,甩了甩勒出红印的手,正要一鼓作气,抬起的一条腿忽然收了回来。
她猝不及防地扭过头,目光锥子一样扎向胡同深处——拐角阴影里,一个人影闪现而过!
顾兰因想都不想,紧跟着追上去。
那人脚步很快,而且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往窄巷里东一穿、西一插,顾兰因好几次险些跟丢。眼看前面是一个岔道口,那人只要往墙后一钻,就能轻而易举地隐去行迹,顾兰因目光一凝,扬声道:“朋友,哪条道上的?你跟了我这么久,总得留个名吧?”
那人一声不吭,反而加快了脚步。
小风从狭窄的巷口艰难地挤进来,刮过矮墙里出外进的砖头时,发出崎岖的呜咽声。顾兰因仰头一看,脚步紧跟着拔地而起,整个人形如一只身手敏捷的猿猴,脚尖连点墙头借力,身形几乎化成一道残影,半空中忽然一个盘折,轻飘飘地落了地。
……恰好赶在那人拐进岔道口的前一刻,挡在他身前。
这一下快如电光火石,那人还没反应过来,顾兰因的手已经摁住他肩头。那人下意识格挡,两边以力碰力,顾兰因当即觉出不对——这人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怎的,胳膊软绵绵的,像是被拆散架后又粗制滥造地拼凑在一起,根本使不上力。
顾兰因原本想要“卸了他一条胳膊”的打算被这个变故当头一棒,只能不情不愿地搁置。没等她想好把这“暗中盯梢的变态”怎么办,一个人影突然窜出来,着急忙慌地掰开她的手:“兰丫头,你这是干什么?赶紧松手!”
顾兰因定睛一看,发现那不长眼出来“坏事”的人居然是唐老板,手上的力道立马松了。
唐老板忙不迭把人从这姑娘的“魔爪”里抢出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还是囫囵个,没缺胳膊没少腿,这才松了一口大气:“怎么样,没受伤吧?”
那人半边面孔脸隐在阴影里,摇了摇头,没说话。顾兰因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发现这人不单行踪可疑,长相更诡异,仔细端详才能看清,这人脸上原来戴了一副面具,上面画了个狰狞的鬼脸。
幸而现在是大白天,要是黑灯瞎火,换成个胆小点的姑娘,非吓出心脏病不可。
顾兰因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唐伯伯,这人你认识吗?”
唐老板看了眼顾兰因,又看看那戴面具的男人,表情相当的难以言说,好半天才支支吾吾介绍道:“这个……这位是我新招的伙计,来了有两年了,他、他脸上受过伤,不方便见人,所以戴面具遮着。”
顾兰因格外留神地又打量一眼,发现那人面具只遮住鼻梁以上,面具下依稀露出一段伤疤,像是被谁沿着鬓角活生生剜去一条血肉,坑坑洼洼,瞧着怪吓人的。
顾兰因一眼扫见,倒没觉得害怕,反而油然升起一腔莫名的怜惜,闻言,她欠了欠身:“这么说来,倒是我莽撞了,还以为这位……前辈跟踪我,一场误会,还请前辈别见怪。”
那人大半张脸藏在面具下,看也不看她,沉默地点了下头。
唐老板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既然是误会,那就揭过不提——兰丫头,你难得来一趟,别傻站着了,都进屋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