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出手的瞬间,顾兰因迟疑了一下——纠结手里这把银簪应该怼向轿车前轮,还是车里的司机。
不过顾姑娘擅长的技能点不是暗器,轿车又在高速行进中,出手的力道和角度稍有偏差,很容易闹出人命。为了司机的人身安全,也是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自由考虑,她还是选择向车胎下手。
如果有的选,顾兰因一百个不想在陈聿面前暴露身手,尤其当她发现这位警察先生已经对自己生出怀疑时,暴露身手无异于把“非法出境”的把柄双手捧到人家跟前。
可惜轿车窜出来的太快,她没得选。
但这并不意味着顾兰因会轻易认栽,甭管陈聿如何语带机锋、想方设法的试探,她只是以不变应万变:“还好,可能是因为我平时经常玩飞镖,运气也一向不错。”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接发簪,伸到一半,陈聿忽然把手一抽,让她扑了个空。
顾兰因:“……”
这男人有毛病吗?
“飞镖可不是这个玩法,”陈聿端详着手里的银簪,不紧不慢地说,“发簪不是飞镖,能用一击解决掉一辆发了疯的轿车,眼力、角度、手速缺一不可,差之毫厘就是谬以千里——可不是光凭‘运气好’就能做到的。”
顾兰因耸了耸肩:“平时扔多了,熟能生巧罢了。”
“还有你这根‘簪子’长相也很特别,”陈聿轻轻抚过簪身,一股冷森森的凉意渗入毛孔,一路钻透皮肉,炸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啧啧,这幸好是没有刀格和血槽,不然快赶上匕首的规格了。”
顾兰因终于有点不耐烦了:“那又怎样,你还打算以‘非法持有管制刀具’的罪名逮捕我吗?”
插不上话的丁建终于后知后觉地嗅到某种火药味,他盯着表现反常的陈聿看了片刻,又循着他的目光望向顾兰因,从这女孩漫不经心的眼神里分辨出一隐忍丝低调的锋芒与戾气。
仿佛一把剑,搁置许久,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旁人见了,便以为剑身锈钝,不堪重用。谁知某一天,有人无意中将剑鞘上的灰尘抹去,剑身拔出一寸,刃口与鞘身摩擦,居然发出清锐的呼啸声,只是冰山一角,寒光已经令人毛骨悚然。
丁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心说“我当初怎么会觉得这妹子是个怂货?这特么妥妥的就是扮猪吃老虎的节奏啊!”
他用手肘轻轻捅了下陈聿,那意思大概是:人家好歹刚刚救了咱们一命,你差不多得了,适可而止啊。
陈聿看了他一眼,又转向顾兰因,眼神中稍微露出一点柔软的痕迹:“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和这伙毒贩有过节,正好,我跟他们也有点过节,与其各自为战,不如携手对敌,你觉得呢?”
顾兰因假笑了一声:“陈警官言重了,我就一普普通通的守法市民,怎么会和穷凶极恶的毒贩有过节?躲他们还来不及呢。”
陈聿从她的随口敷衍中感受到某种有所保留的态度,眉头拧成了螺丝圈,刚想说什么,顾兰因忽然猝不及防地一劈手——两个男人瞪大眼,谁也没看清她怎么动作的,银簪就已经回到顾小姐手里。
她随手把“凶器”揣进衣兜里,也不搭理那两位男士,就着这个单手插兜的姿势,慢悠悠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后面的事麻烦两位了,我实在撑不住,先回去睡了。”
不知是没了顾忌还是破罐子破摔,身上那层马甲被扒下来一半,顾兰因索性不再遮遮掩掩,把“怂包”表象下的滚刀肉本质肆无忌惮地摊开在那两位跟前。
陈聿:“等等!”
然而顾兰因脚步快得出奇,身形往前一窜,轻飘飘地躲开了陈聿去捞她的手。说来也怪,她看起来不紧不慢,甚至有点闲庭溜达的意思,迈出的步子却格外的大,眨眼已经在十来米开外,背影几乎和垂落的夜色融为一体。
不知怎的,这分明是个年轻女孩,背影却无端透出某种萧瑟疲惫的意味,给人一种她已经身心俱疲、不堪重负的错觉。
陈聿还想追上去,脚步没来得及迈出,又被丁建拽了回来。丁建:“反正她就住咱对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以后有的是机会刨根究底,你赶紧先叫人来,先把眼前这摊麻烦处理了再说。”
陈警官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被铐在地上的那位仁兄微微挣动了下,似乎有苏醒的迹象。
有那么一瞬间,陈聿脸上的表情近乎狰狞,似乎很想再给这家伙一脚,直接把他踹晕过去。
警察的办事效率不错,警车和救护车呼啸着赶来,拉上一个肇事司机和两个“受害者”,又风风火火地到了医院。
两个好悬捡回一命的倒霉蛋被医生一通摆布,各项指标查了个遍,又是拍片又是面诊,好在他俩运气不错,也多亏顾兰因下手够准,这两位难兄难弟除了几处微不足道的擦伤,从皮肉到骨头居然没有其他伤处,算是捞回一个全须全尾。
跟他俩相比,开黑车的肇事司机就要更惨一点,轿车撞上电线杆的瞬间,这位的脑袋和车窗玻璃来了一把亲密接触,经过医生确诊,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
“我说陈队,你这运气简直能去买彩票了!”确认受害者和肇事嫌疑人都没大碍后,赶来替老大收拾残局的小警察凑到陈聿跟前,两条眉毛一阵晃动,恨不能从额角斜飞出去,“就你俩刚才体检那功夫,我找人检查了那辆车,发动机和刹车都没问题,就是前车胎爆了,上头有一个被利器戳中的痕迹——这特么谁干的?是故意的还是巧合?我说,这要是故意为之,下手也太寸了,哪条道上的朋友啊?改天能不能介绍认识下?”
陈聿被小警察那两条眉毛晃得一阵心浮气躁,将那张还长着青春嘎嘣豆的脸往后拨拉了下,话音像是从咬死的牙关里活生生挤出来的:“是、巧、合!”
小警察啧啧感慨道:“那你这运气也太牛掰了,要是去买彩票,铁定是五百万大奖啊!我说老大,你要是发达了,可千万记得提携小弟啊。”
陈聿终于忍无可忍:“那伙不知是毒贩还是黑社会的在东海市招摇过市,就差明目张胆地杀人放火,你们不赶紧想法把人揪出来,还有功夫做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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