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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悦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又跳,循环往复了一会儿,不知怎的,居然逐渐平复下来。良久,她轻声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对,是我……我们帮她疏通了关系,她毕竟是顾老师唯一的遗孤,我们做这点事也是应当应份的吧?陈警官,你今天兴师动众地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不过是送点礼物,托个人情,犯了哪门子法律?”
“没有犯法,”陈聿说,“我只是想知道,她出院后去了哪里?这些年又去了哪些地方?”
“不知道,”张悦很干脆地说,“那孩子脾气有点古怪,不喜欢跟别人说自己的事,我只知道她后来离开了东海市,不知去向。这几年,我们也试着联系过她,但是一直没找到。”
“其实想想也是,她当年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突然遭遇这种变故,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换成谁都不会想回这个伤心地……”
陈聿截口打断她:“她回来了。”
张悦不仅眼皮跳,眼角也疯狂地跳动起来:“……你说什么?”
陈聿把她的表情变化收入眼中,声音压得极低:“她已经回到东海市了……这女孩失踪整整八年,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东海市,您觉得她是为了什么?”
张悦没吭声。
陈聿:“如果我没猜错,她十有八九是想替她师父查清当年的旧案……”
张悦再也忍不住,冷哼一声:“你们警方当初糊涂结案,她想替顾老师查明真相不是很正常吗?这又犯哪条王法了?”
“如果只是查当年的旧案,当然不犯法,可你知道她这些年都干了什么?”陈聿咬紧牙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半年前,她孤身一人去了中缅边境,非法出境还是小意思,她一个小姑娘,什么武器都没有,就敢跟那帮穷凶极恶的毒贩当面杠上!”
张悦的脸色忽然白了。
“这也算了……她自打回了东海市,就没消停过,从私闯民宅到夜探网戒中心,干的这些破事都在打法律的擦边球。再这么下去,杀人放火只是迟早的事!”
陈聿目光如炬,似是要化作两把锥子扎进这女人心底,语速飞快地说:“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和挂在悬崖边上没什么分别,顾教授已经死了,只剩这么一个遗孤,你想看着她被逮进监狱里不成?”
张悦的喉咙干涩地滑动了下。
顾兰因一睡就是一整个上午,醒来时已经日近中天,脖子都落枕了。她保持着半身不遂的姿势,艰难地起身向卓先生告辞:“前辈,今天打扰了,等唐伯伯回来,我再登门造访。”
卓先生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她眼底乌青,眉头微微一皱:“快回去吧,今天别再往外跑了。”
顾小姐大概是没睡醒,含混地应了声,眼角还挂着泪花。她一边咬着腮帮,把一个哈欠强憋回去,一边把泪花揉掉,拖着脚步往外走。
卓先生看着她的背影,那肩膀单薄的似一片剪影,一把就能捏断似的,忍不住追上去两步:“兰……顾姑娘。”
顾兰因挂着一脸没睡醒的困倦,回头问道:“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卓先生心头忽悠一下,只觉得似是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赶紧把那道闸门拉下,用最自然的语气叮咛道:“我知道你想查当年的旧案,我不拦你,但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别让自己受到伤害。”
他想了想,大概是觉得自己分量不够,又补充了一句:“你师父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
顾兰因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直瞧得卓先生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他不由稍稍偏过脸,避开她的注视:“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顾兰因摇摇头,视线依然没有挪窝的意思,“就是觉得,前辈说话的神态,和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卓先生一只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只能背在身后,用左手死死掐住:“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人有相似也是正常的。”
顾兰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算是信了卓先生的说法,转身走出小药店。
顾姑娘吃了个肚子浑圆,又睡了一上午,总算稍稍解了昨晚奔波一宿的疲惫,从小巷里出来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她本想随便找辆公交回去,谁知还没走到公交站,忽听“嗤啦”一声,一辆轿车不知从哪里窜出来,那骚蓝色的外壳看着还挺眼熟。
顾兰因心头微动,忽然觉得不太妙,正打算脚底抹油,就见车门猛地被人推开,陈聿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礼貌起见,顾兰因觉得自己应该上前主动打个招呼,可没等她想好说辞,陈聿已经一把攥住她手腕,连句寒暄也没有,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你昨晚去哪了?”
顾兰因原本还有点小歉疚,被他当头一冲,火气嗖的窜了起来,一句“干你屁事”差点脱口而出。
好在这姑娘睡了一觉,理智已经回笼,忍了又忍,总算把心底那头蠢蠢欲动的小野兽强行关回笼子里。她把仅剩的那只自由之手插回衣兜,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跟了一路,把人跟丢了,又饿又累,跑来找点东西吃。”
陈聿一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拧着她耳朵大吼大叫一通。他好不容易把上头的火气压下去,咬着牙问道:“你昨晚为什么去网戒中心?”
顾兰因不易察觉地一夹眉头,夹出一丝隐约的不耐:“去找一位故人叙叙旧。”
陈聿:“你说的这位故人,是网戒中心校长杨久诚吗?”
顾兰因的耐心在告罄边缘来回打转,语气也显而易见地冷了下来:“这似乎跟陈警官没关系,怎么,如今的人民警察都这么爱打听八卦吗?”
陈聿把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心知要是跟这死丫头继续兜圈子下去,非被她带进马里亚诺海沟里不可,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你找杨久诚,是想为自己报仇,还是为了……顾琢?”
顾兰因的脸色忽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