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这档子事,换成谁能不抓狂?
“你确定是阿兰捅出来的篓子吗?”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喘气的空隙,丁建一把抓住陈聿,“不是我偏帮她说话,只是我总觉得,这妹子还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该不会是你们警方神经过敏了?又或者……想闹事的另有其人?”
陈警官这大半天过得不比丁总轻松多少,嘴唇都起皮了。他抿了抿干裂的嘴角,沉着一张脸:“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不过东海市就这么大,明氏董事长又身份特殊,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有这个能耐、这个方便、这个动机的,你能数出第二个吗?”
丁建想了想,发现自己举不出来反例,只好干脆闭嘴。
正式的签约仪式定在下午四点,眼看时间将近,临了又出了岔子:不知是不是受到前晚那通报警电话的影响,明氏居然临时改了流程,把仪式延后到晚上八点。丁总接到消息时,喷薄而出的燥火差点把天灵盖顶翻了,一通鸡飞狗跳,几乎将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上,总算安排好一切。
顾兰因作为一名文案,在这种场合只能打打下手,帮着跑几趟腿。有道是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她眼瞅着丁总连轴转,忽然觉得被几个便衣三百六十度立体盯梢也没那么难挨,抽了个空当,甚至有闲心去酒店旁边的星巴克买了杯咖啡。
就在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溜溜达达地往回走时,揣在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顾兰因掏出来一看,发现来电显示是个没见过的号码,正想一把摁断,手指已经伸出,她心头忽然微动,不知怎么想的,居然鬼使神差地接通了来电。
听筒那边的人没问候也没寒暄,仿佛知道她被人盯着,不方便聊太久,一秒钟也不耽搁地切入正题:“今晚八点。”
顾兰因不由一愣。
“我答应过你,会给你一个交待,”电话那边的人低低笑了一声,“今晚八点,找一个适合看戏的地方,你会亲眼看到明睿东的结局。”
顾兰因的眼睛倏尔睁大了。
然而听筒那边的人不给她追问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顾兰因对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发了一会儿呆,蓦地回过神,又把手机翻了出来。
屏幕上显然的时间赫然是:晚上六点整。
距离正式签约还有两个小时。
顾兰因记性不怎么样,耳力却是过了汉语专八,虽然打来匿名电话的兄弟没留姓名,声音也刻意压得极低沉,却不耽误她认出这个陌生号码的主人。
明氏总裁,明承诲。
由此看来,顾姑娘猜得不错,这小子确实是打算借着签约仪式的机会,当着警方、明氏还有长飞三方人马的面找他老子的麻烦。可猜到归猜到,顾兰因还是忍不住地好奇,如今金万豪已经被警方盯得风吹不透、水泼不进,就算明总裁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他又能怎么下手?
顾兰因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她跟着丁建进了仪式会场,仔细打量着周遭环境,才有点明白了明承诲的打算。
所谓“签约仪式”,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签约酒会——十几个大圆桌子散落在会场中央,顶上却没有封着天花,而是类似天井的结构,方形走廊绕着会场一层层拔地而起,每一层都有电梯和逃生楼梯可以抵达。
顾兰因在杀人放火方面没什么经验,即便如此,她依然想出了好几种法子,能在一瞬间要了明氏董事长的命,然后悄无声息地逃离现场。
选了这么个鬼地方操办酒会,不是丁建眼瞎了,就是明睿东气数将尽,非人力可以挽回。
没等顾兰因挑选出一个适合看戏的“看台”,身后忽然有人说道:“这上面是酒店住房,每一层都有警方的人盯着,如果有人想居高临下地惹出什么事端,一定会被逮个现形。”
有那么一瞬间,顾兰因几乎怀疑陈聿在自己身上放了窃听器,要不怎么不论她躲到哪个角落,这小子都能第一时间逮住她的踪迹。
“那敢情好,”她虚情假意地敷衍了一句,“陈警官可要加油。”
说完,她把两只手插在衣兜里,悠悠荡荡地转过身,打算去找忙成一道闪电的丁建。
陈聿快步追上她,问道:“你去哪?”
“干活,”顾兰因面无表情地说,“陈警官可以闲着没事干,在这儿盯梢盯一整天,我们这种替人打工的小白领可没这么悠闲。”
鉴于这姑娘被便衣盯了一整天,有情绪也是理所当然,陈聿假装没听见她的指桑骂槐:“你方才去哪了?”
顾兰因眉头越皱越紧:“去买了杯咖啡,怎么,负责盯我的眼线没跟你汇报?”
陈聿:“你在买咖啡的途中接了一个电话,是……”
顾兰因猛地停下脚步,神色不善地扭过头。这一下突如其来,陈聿只能紧跟着急刹车:“你……”
“陈警官,”顾兰因截口打断他,听话音还算客气,“我这个人,非常不喜欢别人管我的闲事,更不喜欢别人无凭无据就把我当成嫌疑犯,连三餐带宵夜地盯着。之前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不想破坏邻里和谐,也是不想摊上‘妨碍公务’的罪名,可你要再这么挡着我的路,就别怪我跟你翻脸了。”
顾姑娘的语气依然不温不火,和她平时说话没什么两样,陈聿却听出了她隐而不发的警告——如果他没记错,这应该是自打他俩认识以后,顾兰因最不耐烦的一回。
陈警官登时警铃大作,直觉这姑娘正在悬崖边缘打转,他急着把顾兰因拉回正道,匆忙中就有点口不择言:“我知道你们意剑一门很有能耐,就算在整个江湖上都能横着走。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几百年前,你要真干出点什么,后半辈子就毁了,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人前,到哪都得安上一个假名,就跟你师父一样……”
他话音未落,面前一股劲风无端袭来,还没回过神发生了什么,头已经歪过一边,好半天,脸上才泛起火辣辣的痛。
就像是被人迎面扇了一耳光。
顾兰因两只手插在衣兜里,好像从没有动过,陈聿却顾不上揣测她方才那轮神操作是怎么做到的,只听这妹子冷冷地说:“这是第一次,我姑且不跟你一般计较——陈警官,下次再让我听见你随随便便就往我师父头上扣脏水,我就让你怎么把那些不负责任的字眼说出来的……”
“就怎么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