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转身,动作快到看不出来,只见他手里银光一闪,过耳的风声居然被截断了片刻!
树林里传出一片短促的呼痛声。
唐老板是老江湖,手底下有分寸,顾兰因一点也不担心他会整出个“防卫过当”。几乎在人声响起的同时,她和唐老板已经纵身扑出,一溜烟似的钻进树林。
这两位蓄势待发已久,这一窜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甭管躺着的还是立着的,眨眼已经被甩在身后。
眼看来自树林外的天光近在眼前,唐老板脸色忽然一变,低喝道:“小心!”
他的“心”字尚未落地,顾兰因已经拔身而起,腰肢没骨头似的往后一翻,堪堪和一根迎面削来的细钢丝擦肩而过。
天罗地网。
密密麻麻的钢琴丝犹如潜伏在林中的凶兽,从四面八方窥伺着他们,顾兰因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手腕一抖,居然毫不讲究地把腰带解了下来。
那腰带正面看毫不起眼,内里却是金属质地,打磨得薄如蝉翼、锋利异常,末端嵌了个皮套,正好用作握柄。
如果仔细一瞧,会发现握柄上用小刀刻了几道划痕,拼凑起来,恰好是一个“顾”字。
这是一把如假包换的软剑,够不够得上“管制刀具”的规格姑且两说,用来杀个把人绝对绰绰有余。
它的前任主人正是意剑掌门顾琢,顾掌门活了半辈子,从来循规蹈矩,身边唯一一样可能跟“违法乱纪”稍稍沾边的,就是这把软剑。
那是顾琢的师父,也就是意剑前掌门聂卓留给他的,顾掌门一向尊师重道,没舍得把恩师留给他的遗物丢进垃圾桶,也不好天天带在身上招摇过市,只能珍之重之地……压在书柜底层,蒙尘十余年之久。
大概,连这把倒霉催的顽铁疙瘩自己也想不到,十多年之后,它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聂师祖留下的软剑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质量却着实过硬,顾兰因迎着一根钢琴丝飞来的方向一抖,柔若无骨的剑锋卷住了险恶的细丝,也不知顾姑娘怎生使了个巧劲,手腕一翻,那根钢琴丝居然被她“撬动”了半分,顾兰因趁机把自己化成一阵风,从细丝的缝隙中卷了过去。
她不等落到实处,左脚尖在右足背上一点,人已重新跃起,身形在半空中盘旋不定,似一只翩跹的大鸟,从此起彼伏的“罗网”缝隙中穿梭而过。
然而密密麻麻的钢琴丝如影随形,紧跟着追到近前,顾兰因一剑削出,剑锋和钢琴线相撞,两股难以形容的力量相互撞击,只听“铿”一声响,火花溅得四处都是,顾兰因手里的软剑直接崩开一道小口。
顾姑娘心疼得直挫牙花子,就要跟这帮杀千刀的拼了,忽听唐老板喝道:“兰丫头,别跟他们纠缠,赶紧去找小嵋!”
顾兰因刚想回头,就在这时,一根锋利的罗网线长了眼睛似的,冲着她的脸颊直抽过去——钢琴线锋利无匹,这一下要是抽实在了,顾姑娘破相还是小事,脑袋瓜搞不好就得一分两半。
顾兰因百忙中一仰脖,左手立起,指尖夹着的银簪当当正正挡在了罗网线的去路上。“铿”的一声,两下里硬碰硬,银簪被磨出一道入木三分的划痕,而顾兰因的手指也被大力震得微微一颤。
唐老板手腕一甩,破空的呼啸声接连响起,那玩意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光,居然是晶莹剔透的质地。
这一下疾如电光火石,亏得顾兰因眼神好,瞥见那是两颗玻璃弹子,想都知道是某个熊孩子小时候玩剩下的,被唐老板当宝贝似的收了起来。这一趟出来得急,他手头能顶事的家伙有限,索性把这玩意带出来,权当铁莲子使了。
玻璃弹子和罗网丝狭路相逢,无坚不摧的钢琴线居然被豁开一条小缝,顾兰因打蛇随棍上,软剑陡然绷直,将那条缝隙挑开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通道,轻轻巧巧地纵身而出。
顾姑娘身手不弱,可要论起江湖经验,十个她捏一块也不够唐老板塞牙缝。既然唐老板要她先走,她也不和唐老板客气,干脆地答应了一声,脚尖在一片悠悠飘落的树叶上轻轻一点,人已凭空跃出一丈开外,头也不回地钻出树林。
与此同时,单兵作战的陈聿也沿着盘山路爬到半山腰,他可没有“武林高手”那样出神入化的轻功,一溜小跑到现在,险些把自己喘成一头大水牛。
这位“水牛先生”扶着膝盖,佝偻的腰板还没来得及挺直,就听遥远的山风擦着树林的边,呼啸着卷过耳畔。
陈聿抽动了下鼻尖,闻到那风中裹挟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花香,仿佛满园的栀子盛放。他先是一阵心旷神怡,旋即,脑仁突然一阵眩晕。
陈聿猛地想到什么,赶紧从衣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戴在了口鼻上——那是一副口罩,乍一看没什么稀奇,就是常见的医用口罩,里面却缝了夹层,两层棉布间不知填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还泛着一股冲鼻的辛涩气味。
这是昨天临走前,霍大爷塞给他的,夹层的针脚十分粗陋,一看就是临时赶做的。口罩一式两件,不用问都知道多出来的那件是给谁准备的。
“意剑一门一脉单传,到了今天,就剩这么一个小丫头了,”把口罩塞给陈聿时,霍大爷眼神复杂,叹了口气,“顾琢那孩子……唉,实在可惜,留下这么一个丫头片子,你能看顾就多看顾些吧。”
别说,这口罩的卖相虽然不怎么样,效果却相当不错,陈聿被那股辛辣的味道一冲,脑子登时清醒了不少。
实事求是地说,陈聿对“五毒教”并不陌生,毕竟过往十多年的武侠小说不是白看的。但是作为一名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文明守法好青年,陈聿做梦也没想到如“五毒教”这样不和谐的凶残品种居然在建国后还有销路。
更加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居然得跟这帮不和谐的货色当面锣对面鼓地撞上。
这就比较悲催了。
陈聿自认已经足够小心,快要摸到“度假村”门口时,还是不慎中了招——他找准一棵大树,本想爬上树梢,再顺势翻进墙里,谁知那帮缺德带冒烟的居然早料到这一招,在树上藏了报警器,陈聿还没摸到墙头,报警器已经跟被流氓猥琐的小姑娘似的,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
陈聿:“……”
他今天出门前一定忘了看黄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