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鱼饵

，男人那条胳膊大概已经分崩离析了。

    卓先生眼皮一垂，身形闪了闪，已经从藏身之处消失了。

    武老板丢了防身利器，登时被漫天交错的罗网丝逼了个手忙脚乱。一根罗网丝就在这时窜出，起初无声无息，等他察觉时，冰冷的杀机已经浸透外衣，顺着皮肉爬上了后脊。

    他浑身汗毛触电似的炸开，脑子里打闪似的划过一个念头：完了！

    生死一线间，这看似油腻的男人爆发了所有潜能，大喝一声，就要用手腕去挡——以血肉之躯和罗网丝硬碰硬，无异于螳臂当车，离得近的同伴纷纷转开眼，似乎已经预见到血溅三尺的惨状。

    可等了又等，预想中的惨叫居然没炸响，有人壮着胆子瞄过去，只见武老板额头炸开了青筋，死死绷紧的肌肉几乎要撑破衣服，那条手腕抖成了筛糠，却居然纹丝不动地坚守原地，和罗网线形成僵持之势。

    再一看，原来武老板手腕上套了个金属护腕，这才在最紧要的关头救了他一命。

    然而罗网丝力逾千钧，岂是人力可以抗衡？只是僵持片刻，武老板里外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胳膊摇摇欲坠，眼看已经难以为继。

    电光火石间，只听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那根足以裂石断木的罗网丝……轻飘飘地落了地。

    危机乍然解除，一行人面面相觑，显然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们迟钝，有人却反应敏锐，一个声音抢在所有人之前阴恻恻地传出：“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西巷居然藏龙卧虎，东海市还真是能人辈出……阁下怎么称呼？姓唐……还是姓顾？”

    说话之人的声音颇为奇怪，音量压得很低，乍听上去有点雌雄莫辨，但是谁也没留意，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后半句话吸引了。

    姓唐？姓顾？

    南武林盟一直有传言，说是蜀中唐门自打金盆洗手后就隐居在西巷一带，如果传言属实，“姓唐”应该是指退隐多年的唐门掌门。

    可这个“姓顾”……

    一行人交换了一阵目光，彼此的震惊和错愕一览无余。

    没等他们把心头困惑付诸疑问，另一个角落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无名之辈，不足挂齿……倒是五毒教，接连兴风作浪，连着南武林盟和法度纲纪一并踩在脚底，就不怕引起公愤，招来祸患吗？”

    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吃吃”笑了一阵，笑得一干吃瓜群众窜起一身鸡皮疙瘩：“法度纲纪？那也得先抓到人再说。至于南武林盟……呵呵，这帮人自诩名门正派，看谁不顺眼就打成‘邪魔外道’，不除之就不能后快，反正都是势不两立，引不引起公愤有分别吗？”

    “他”话音一顿，不等吃瓜群众回过神，又颇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好比当年的意剑一门，奉公守法了一辈子，分明什么也没做，不是照样被他们打成了‘武林公害’？”

    武老板心念微动，心说：意剑一门？那帮藏头露尾的不是八年前就杀人潜逃了吗？为什么说他们“什么也没做”？

    不，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说话不阴不阳的人为什么忽然提到意剑？难不成，那暗中相助的人，和意剑一门颇有渊源？

    “意剑”两个字就像一根搅屎棍，在武老板脑子里翻江倒海，没等他掰扯清楚来龙去脉，思绪已经搅成一团乱麻。

    那藏身暗角的男人似乎不打算逞口舌之利，一道不自然的劲风从角落里弹出，正中武老板肩头。

    武老板吓了一跳，本能地缩脖端肩，侧身闪避。练武之人下意识的反应往往比寻常人敏捷，可那劲风犹如长了眼睛一般，当当正正地抽中肩头，又反弹回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居然是一粒小石子。

    武老板稍一转念便明白过来，那藏身暗角的男人是在说：快走。

    一时间，武老板不由犯了难，理智上，他当然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江湖中人义字当头，甭管那藏身暗处的男人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意剑传人，单凭他方才不顾安危地拔刀相助，武老板就不能丢下他一个人，自己逃之夭夭。

    就这么一迟疑，不知从哪来的小风穿过窄巷，呜呜地撩过耳根。那风大约刚拂过哪束花的枝头，裹挟着某种幽幽的甜香，乍一闻像是栀子，仔细分辨，又仿佛含笑。

    武老板一不留神，多吸了两口香气，等反应过来时，视线已经对不准焦距，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跟个半身不遂的僵尸一样，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那迷药甚是霸道，几乎同一时间，几个健壮男人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陷入黑暗的前一刻，武老板脑子里打闪似的划过一个念头：难怪那伙邪教分子分明能在一个照面间撕碎他们，却一直猫戏耗子似的拖到现在，敢情是拿他们当鱼饵。

    至于这张天罗地网真正想网的是谁……就不是一个失去意识的人能想明白的了。

    河坊胡同旁边的小公园里，顾兰因猝然出手，震慑住一帮七嘴八舌的“正派人士”。头顶的浓云就在这时散了，一点含混的月光照在她脸上，这姑娘就跟踩着t台追光一样，不急不慢地走到近前。

    “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她抬手捏住那把微缩“匕首”，没怎么费力地拔出来，石桌上留下一道三分宽、半尺深的印子，“我姓顾，师承意剑掌门顾琢，用南武林盟的话说，就是意剑一门第一百六十四代传人。”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活像一群举头观望异类的鸭子。

    顾兰因：“方才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各位似乎对本门行事颇有意见，不如这样，我人就在这里，各位有什么话，不妨当面直说。”

    这姑娘摆出一副“虚心纳谏”的姿态，表情和肢体语言却跟“虚心”俩字没半毛钱干系，只见她漫不经心地往石桌上一靠，身体重心压在左腿上，右腿虚虚搭着。手指一屈一伸，长簪险险地立在指尖上，那能洞穿石头的锋利簪头突然成了豆腐渣工程，愣是扎不进去分毫。

    有两三秒光景，南武林盟主霍谦突然很想捂住脸：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意剑前任掌门顾琢分明是个温润如玉的人物，就算当徒弟的秉性不跟师父一脉相承……也不用歪楼歪到十万八千里开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