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总一时嘴快,不幸踩中了顾兰因的雷点,接下来的时间,她都显得异乎寻常的安静,也不再动筷子,只是一杯一杯灌自己酒。
顾琢刚开始还由着她,后来发现不对劲,这妹子明显喝大了,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视线却介于恍惚和迷离之间,总是对不准焦距。
他于是伸出手,试探着摇了摇:“兰因,这是几?”
顾兰因攥住他手腕,拉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下:“……二?”
顾琢:“……”
他可以确定,这姑娘确实是喝大了。
“怎么喝这么多?”他小声数落,“这酒喝着甜,后劲其实不小,你平时不怎么喝酒,突然一下灌这么多,怎么可能不醉?”
顾兰因没吭声,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水汪汪的,像是攒了一把星辉。
一顿年夜饭,居然把主人家给灌倒了,陈聿和丁建都有点不好意思,帮着将碗筷收拾干净,赶紧起身告辞。
两个超大电灯泡一退场,顾琢便将顾兰因半扶半抱回房。他本想把顾姑娘送回自己卧室,谁知顾兰因突然拽住他,两人一个趔趄,不约而同地栽进顾琢的卧室。
幸而顾掌门下盘功夫扎实,在绊倒的最后一刻险险稳住了身形,一只左手还牢牢扣着顾兰因腰身,生怕她不慎摔倒。
他把顾兰因安顿在床上,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理所当然没探出个名堂来,顾兰因又没发烧。
他于是轻拍了拍这姑娘的脸:“难受吗?头疼不疼?想吐吗?”
顾兰因摇摇头,打了个酒嗝,冲他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顾琢哑然失笑,实在忍不住,手掌揉了揉她头顶心:“怎么傻乎乎的?你刚才是真的喝多了吗?”
顾兰因认真地思忖片刻,摇摇头:“没、没喝多。”
顾琢一点也不意外:“那为什么故意装醉?”
顾兰因嘟起嘴,小猫一样扒在他胸口,指尖拨弄着他衬衫领扣:“我讨厌……”
顾琢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后背,耐心又温和地问:“讨厌什么?”
顾兰因往前凑了凑,半是讨好半是谄媚地用脸颊蹭了蹭他颈窝:“这是师父回来后的第一个春节,我想只有我们两个……讨厌有外人,讨厌被人打扰。”
顾琢:“……”
顾掌门低低一垂眼睫,耳朵尖微微有点发红,嘴角却弯起分明的弧度:“师父明白。”
顾兰因嘴上说没喝多,其实还是喝多了,就像顾琢说的,她平时不碰酒精,偶尔喝一回,反应便格外的大。虽然托脸皮厚的福,暂时没透出形迹,眼睛却眨巴眨巴,凭空闪出一把星光。
顾琢拍拍她脑袋,打算接盆热水来给她擦脸,谁知刚一起身,顾兰因一根手指如影随形地探过来,堪堪勾住他衣角。
顾琢一低头,就见顾兰因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住他:“师父,你去哪?”
顾琢弯下腰,和她抵了抵额头:“难受吗?要不师父给你倒杯蜂蜜水,你喝了能舒服点?”
顾兰因鼓着腮帮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顾琢被她拈住衣角——这醉鬼丫头力气还挺大,顾掌门挣了一下没挣脱,索性在床边坐下:“怎么了?在想什么?”
顾兰因不吭声,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不留神就滚进顾琢外套里。她大约是觉得舒服,把那件羊绒大衣抱在怀里,用力吸了口上面残留的味道,陶醉地眯起眼:“师父的味道……好香。”
顾教授就是定力再强,脸颊仍然“蹭”一下红了。明知屋里没人,他还是做贼心虚地顾盼一圈,这才去拽顾兰因手里的大衣:“松手,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往常顾琢一摆师父架子,顾兰因立刻秒怂,可是她今天喝多了酒,酒精把理智蒸成一锅浆糊,顾琢的杀手锏便失去了效用。这姑娘拽着外套死活不松手,和顾琢一边一个玩起了拔河,一边拽还一边笑:“不撒手,就不撒手,你能把我怎么着?嘿嘿。”
她笑得太猖狂,一不留神乐极生悲,“咣当”一声滚下了床,一条腿还被床单绊住,就着这个吊死鬼造型拍在地上。
顾琢:“……”
他被那地动山摇的巨响吓了一跳,一时居然不敢动她,等了一会儿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顾姑娘:“怎么样,没伤着吧?”
顾兰因上半身还在跟顾琢的外套纠缠不清,一只手招摇地摆了摆。那一刻,她犹如肉虫上身,用力拱了半天,终于艰难地从大衣里拱出一个脑袋:“没、没事,就是有点晕。”
顾琢生怕顾兰因摔出个好歹来,赶紧把人扶起,从头到脚检查过一通,兀自不放心:“真没伤着?脑袋呢,没撞到吧?”
顾兰因不知是受酒精影响还是真撞了头,头晕脑胀了好半天,才在顾琢的搀扶下爬回床上。有了前车之鉴,她没敢再闹妖蛾子,乖乖抻直躺平,由着自家师父给她擦脸擦手。
自从顾琢回来,顾兰因像是把之前积攒了八年的购物欲一下子释放出来,从网上淘来不少鸡零狗碎的小东西,顾琢床头的装饰灯就是其中之一:亚克力灯罩形如一轮满月,“月中”横出一截枯枝,枝上落了两只鸽子,头并着头嚅嚅细语。
那灯光极柔和,正对眼睛也不嫌晃眼,灯光……或许还掺杂了一点窗外的星光,温柔流淌在脸上,顾兰因的眉眼便显得格外分明,仿佛冥冥中有人以造物为笔,在那张脸上打上一层皎洁的柔光。
顾琢再也按捺不住,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这仿佛一个开启魔咒的秘语,顾兰因眼睛陡然亮起,万千星光熠熠生辉,从她眼中此起彼伏过一轮。这姑娘不知从哪攒出一股勇气,伸长胳膊揽住顾琢头颈,烧得滚烫的脸蛋在男人颊边轻轻蹭了下:“师父……”
顾掌门脸都快冒烟了,还是没舍得推开她:“怎么了?”
顾兰因在他脸上啄了下,贴着耳根小声说了句什么。
顾琢脸色蓦变,脱口而出:“不行,这成何体统!”
顾兰因撅起嘴,勾住他衣角,不依不饶地晃了晃。
顾琢还是摇头,语气却松动了不少:“不行,这像什么话?”
顾兰因眼圈倏尔红了,脸上写满了委屈,小嘴扁了扁,抽抽噎噎的,像是要哭了。
她拽着顾琢衣角的手用了点力,半截衣袖掀开,露出手腕上累累交错的疤痕。顾琢一眼瞥见,心肠登时软了,再想到她这些年吃过的苦头,那个“不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顾兰因见状,立马打蛇随棍上,贴着他耳根轻轻呼了口热气:“我就抱着您,其他什么都不做。”
顾琢:“……”
这一回,顾掌门不仅是脸上冒烟,心脏也跟着停跳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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