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里进外出的酱香印子。
柳生清正:“……”
就这么片刻光景,楼下接连响起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动静,一听就知道是藏身暗处的枪手被人放倒。这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行动迅速、下手干净,毫不拖泥带水,瞬间将“点子”清理得七七八八。
直到“活”干得差不多,这帮人才有闲心互相寒暄两句——
“这帮五毒教的点子可真扎手,”河坊胡同门口的煎饼摊老板脚尖一点,打手手里的枪自动跳进他手里,这位拿手掂了掂,啧啧感叹道,“这可是真家伙,想不到我老朱有生之年居然能摸到真枪,回去跟我家小子可有的吹了。”
另一头,卖土耳其烤肉的武老板不屑地一撇嘴:“得了吧,非法持有枪械可是犯法的,你吹,当心把自己吹进大牢里!”
朱老板:“那你说,这帮人被逮进牢里,能判几年?”
武老板切了一声:“这几个不用说了,一看就是老江湖,把牢底坐穿都不稀奇。至于上面那个……就不好说了,也不知道是把人赶走,还是直接按照咱们的法律判。”
这两人寒喧归寒暄,音量一点没控制,偏偏柳生清正耳力不凡,一字不落地收了进来,脸色越发难看。
他眼角一斜,突然面露狰狞,枪口顺势一转,瞄准了地上的明承诲。
明总裁本能想往后躲,可他身后就是要命的罗网丝,后退无异于把自己的后脖颈送到刀刃下,往前却是黑洞洞的枪口,一时进退维谷,被不尴不尬地夹在生死两难的夹缝间。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突然扑了过来,想也不想地将他挡在身下。
明承诲被他护在背后,那一刻,多年前的记忆汹涌如潮,扒开那些纸醉金迷的身外之物,探出头的还是那个满心惶恐又无能为力的小男孩:“师父!”
顾琢将拼命挣扎的明承诲牢牢摁在身后,脑子里倏忽闪现的却是顾兰因的笑脸,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生死一线间,他没觉得多恐惧,只是有些遗憾,刚刚找回了他的小女孩,仿佛一个短暂的告别,转眼又是天各一方。
只是不知道,这一回,他的小姑娘又要花多久才能从阴阳两隔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些念头烟花似的四起,又流星般地湮灭,快到顾琢压根抓不住形迹。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道黑影扑出,还没到近前,呼啸的风声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犹如一堵厚重的“墙”,直接将柳生清正推了出去!
这还不算完,那“风声”到了近前,突然从“厚重”毫无过渡地转为“凌厉”,直如一把精细入微的小刀,准确无误地“敲”在柳生清正手腕上。
柳生半条胳膊从手腕一路麻到手肘,手指吃不住力,直接缴了械。
顾琢定睛一瞧,只见柳生清正背后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伸手揭开黑色的兜帽,露出一头斑白的头发。
柳生清正瞠目结舌,活像见了鬼。
“顾先生,”那人看也不看他,目光越过柳生清正,落定在顾琢身上:“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顾琢用左手扶着墙,慢慢站起身,隔着一个柳生清正和二十年的光阴,冲那人欠了欠身:“确实是多年不见……柳生先生。”
二十分钟后,救火车嗷嗷叫唤地赶到,刑警们腾出手来,赶紧兵分两路,一路赶去支援陈聿,一路在秦副队的带领下直奔别墅。刚冲进大门,还没闯过玄关,就听楼上有人道:“别进来,小心罗网丝。”
秦副队百忙中一个急刹车,由于收势不及,屁股后头的刑警先生们接连发生追尾事故,撞成了一串糖葫芦。
秦副队抬头一看,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只见客厅里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布满了细如毫发的金属线,那些细线既坚且韧,要是不留神撞上去,切断个把人头不在话下。
“辛苦各位了,”二楼栏杆旁,顾琢礼数周全地颔首致意,“我的学生受伤了,能麻烦送他去医院吗?”
事实上,受伤的不止明承诲,顾掌门两条手臂同样被罗网丝割伤,留下深浅不一的血印子。虽然他一再强调只是皮肉伤不碍事,可惜警方和医务人员不这么看,做了简单的急救处理后,不由分说地将人塞进急救车,呼啸着拉走了。
顾琢本想快刀斩乱麻,赶在顾兰因回来前解决麻烦,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等医生小题大做地缝合伤口、打完破伤风后,顾琢一抬头,就见顾兰因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一只手摁住膝盖,喘成了一口上气不接下气的破风箱。
那一刻,顾掌门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五味陈杂的心情——要是地上有条缝,他可能已经把自己埋进去了。
顾兰因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放开行李箱,慢慢走到近前,在顾琢面前单膝跪下,伸手捧起他伤痕累累的胳膊……手指尖居然在微微打颤。
顾琢登时不自在起来,倒不是顾姑娘的手指有什么魔力,而是他为了上药,里外衣服脱了个干净,只剩一条背心,不该露的虽然没露,但是某些他不想让顾兰因看到的……譬如他手臂和肩背上盘踞的狰狞伤疤,也一丝不差地落入顾姑娘眼中。
那一看就知道是多年前的旧伤,树根似的盘踞在顾琢身上,有些是烧伤,有些却连顾兰因也分辨不出是什么造成的,盘根错节,累累交叠,像是要从这男人身上剐下一层皮来。
顾兰因不仅手指打颤,嘴唇也哆嗦起来,两颊血色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尽数涌进了缠绕在眼白上的血丝里。
她轻轻摸着顾琢肩膀上一道三角形的伤疤,颤声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顾琢不自在地挣动了下,有那么一瞬间,浑身上下的神经元像是长了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顾兰因指尖碰触的那一点,手指与皮肤的接触让他有种“肌肤相亲”的错觉,分明没多出格的举动,顾掌门却犹如在众目睽睽之下裸奔一样,脸颊“蹭”地着了火。
“我……咳咳,记不清了,”顾琢开口才发现嗓子干得厉害,咳嗽两声才能顺畅地往下说,“好像是烙铁吧。”
话音未落,他陡然僵住了——就见顾兰因低下头,仿佛信徒亲吻佛祖莲台一般,小心翼翼地吻住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