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县为燕地易州治所,萧言曾经在此城下惊退其时残辽四面大王萧干主力。
自从燕地规复以来,汴梁朝廷也曾选派官吏,抚循新得之地。
可百余年来,已经被富贵生涯养得骨头都软了的大宋士大夫官吏。做官第一选择当然是留在汴梁城,汴梁不得,就是近畿诸路,其次河北诸路,再下就是江南陕西河东。
其余各处,哪怕素无兵火,民事不繁,公使钱加倍给予,且但愿意奔赴上任,哪怕选人也尽可以指射为官,发遣知州军都不在话下。可大宋官吏仍然避之则吉,宁愿在都门当中继续听鼓。
燕地新得,遍地伏莽,豪强处处,居民流散,更有边患,却无强兵坐镇。虽然选派了官吏,但是两年余的时间,真正就任的没有几个。
易州离河北甚近,为官一年就可以磨堪时算作一次正任,且公使钱加了一倍。但有什么事情,撒腿就朝河北跑也容易。总算是有官吏上任,两年余已经换了三拨。在治所之内百事不理,且活动范围不离残破的易县城垣。只是闭门衙署吃公使钱而已。一到一年任满抵一次正任磨堪,都是毫不眷恋的撒腿就走。
在女真东路大军入寇消息传来,易州本来就缺额甚多的官吏,一夜之间都跑得精光。反倒是易县城内城外土著燕民,自家持戈上城守卫,维持城内城外秩序。
倒不是易州燕民在短短两年多时间就培养出对大宋的忠诚,在大宋官吏放弃他们之后还愿意为大宋死守易州到底。而萧言因为易州离河北甚近,不好做大动作经营。易州零星的地方豪强,也对萧言没有什么归属感。
而只是这些土著燕民无处可逃,到大宋境内也无亲无故,只有徒死于沟壑。所做一切,只是维持秩序,减少变乱时候的损失。只等哪方势力先到,就向哪方势力投降。乱世当中生存法则,就是如此而已。
刘保忠率领二千余骑,自飞狐陉出,直入易县之后,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易县地方豪强倒是毫无抗拒的交出城防。他们也是有眼色的,这二千余骑虽然不多,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尽是剽悍敢战之士,而且大宋军马来得如此之快,表明大宋还是愿意守卫燕地。同为汉民,这支军马未尝不可以依靠!
紧接着他们就知道这支军马是燕王萧言麾下,易州豪强,就更热情了几分。
萧言名号,在大宋本部,在士大夫们的诋毁之下,几乎可以算得是声名狼藉。但是在燕地,却是万众归心的对象!
燕地北半部分,多少豪强归于萧言麾下。现下各家子弟,都在大宋有了出身。将来萧言若是能更进一步,燕地子弟前途更加不可限量。且萧言破耶律大石,破萧干,破女真,定燕京的威名,几年过去,仍然是在燕地如雷贯耳!
此刻来援燕地的,仍然是萧言军马。燕王仍然没有放弃此地!
得到地方支持的刘保忠,虽然匆匆而至,却马上就能在易县之地令行禁止。立刻召集人手修补城防,囤积粮草物资,搜集前方军情,并且向各处联络。
刘保忠这一部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任务却是甚重。一则接应檀州方向,二则掩护飞狐陉通路,三则为余江马扩之天武军展开与河北缘边之地赢得一点时间。一抵易县,重任在肩的刘保忠就忙得不可开交!
燕地战事消息,不住传来。且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女真东路军大至分为两路,从燕山破口而入的,是真女真一部与大量从辽人手中接手过来的辅从军。主帅完颜宗辅,副帅完颜宗弼,并有渤海大族出身杨家诸人,马和尚等前辽骁锐。已然围困檀州,加起无数炮石轰打。檀州这个萧言着力经营许久的地方,一边闭城死守,一边依附与萧言的燕地豪强,正纷纷南撤。
自平州而出击燕京的,是女真东路军主力,完颜宗望,完颜宗磐,完颜宗峻等等女真最为亲贵的军将,尽在其间!生熟女真,加起来铁骑不下四五万!辅军部族军等,更是如云似雨。
完颜宗望作为大军统帅,并没有将主力用于檀州方向,而是先指向燕京。那下燕京这个燕地枢纽,则道路四通八达,尽可纵横驰奔。整个战略主动权就全部掌握在手中。
而此刻燕京,流官只是在河北遥领而已。只是一部依附于萧言的豪强与前辽部分汉官以不明不白的名义坐镇而已。萧言得掌汴梁大权之后,本来想给燕京方向一个名义,正式开始好好经营一番,可女真东路军却没给萧言这个时间。
刘保忠坐镇易县几日,从北而来的难民和地方豪强溃军,就纷纷而至,拥塞于途。不少溃军退至此间,人人负弓持刀,人马疲惫不堪,带伤者不少。见到易县城头出现的是大宋军旗,都放声哭喊!
萧言数年在燕地的经营,带领燕地子弟出战河东,入卫汴梁。至少让燕地之人,在女真大举南下之际,哪怕是螳臂当车也好,哪怕是一战即败南走也好。至少还为大宋拼命血战了。而不是如历史上一般,郭药师败后,数十万军民一起归降女真!
这些溃军难民带来消息,檀州已经被围数重,而燕京已经陷落。女真大军一边在燕地四下烧杀抢掠,筹措军资,一边已经分出哨探轻骑南下,扫通前路,为女真大军稍作休整之后,直下大宋河北做准备!
这样的危急的军情传来,刘保忠也只能咬牙硬撑到底。
他一边遣出一部精骑北上,看能不能尽量接引败军难民南下。同时也在尽量收拢难民溃军,修补易县城防,准备在此做死守计。同时不住遣传骑向南,看天武军现在到了何处。
刘保忠起的是掩护作用,天武军未到,刘保忠就要死守易州到底。若是天武军能及时展开,他还能带领难民溃军从易州脱身!
最坏打算,刘保忠已经做出。无非就是与易县同殉而已。此刻女真两路大军汹涌南下,大宋江山,到处都有天崩地陷之危。但为武臣,何处不是死所?唯望自己牺牲,为燕王将来决胜疆场,挽回河山,能多争取到一点胜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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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易县墙头北望,正是一片开阔地势,春草正盛,在风中摇曳,星星点点野花,点缀其间。可这一片春深景象当中,随风传来的,尽是兵戈杀气。
四望道路之中,不时出现零零星星的骑士,卫护着车马行人,疲累的向南行来。从易县城中放出的巡骑,四下巡视接应,但遭逢这样的溃军难民队伍,都让他们去易县集合。
那是在易县城中还有甄选,强壮有马,能上阵厮杀者编入军中,其余精壮,也可留为辅军。老弱妇孺,就让他们自选,或者经飞狐陉而去河东,或者就给予龙卫军的文牒让他们入河北。
每日易县城中,都有上百口大锅架起,一团团白雾升腾让易县城跟失火了一般。每口锅中熬的就是稀粥加上各种野菜,供这些难民溃军稍稍能填点肚子。易县粮草积储不足,河北守官在天武军未曾展开,对河北缘边以军令管之之前,也不会向易县送上粮草辎重。刘保忠只能数着米过日子,半点大方不得。
易县北门虽然洞开,供难民溃军不住而入。但城门外已经设下夹寨,无数弓弩布列寨墙,拱卫着城门。城上也尽是巡守之军,往往是一名龙卫军老卒带着十余名燕地之强壮的比例,充作城守之兵。
而精锐骑军,则从南门进进出出,撒向各方,或者巡视,或者接应,或者哨探。
刘保忠脸色有些青黑,正在城墙上巡视,看着这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他这几日,胡乱合衣睡觉的时辰加起来最多两三个。沉甸甸的责任压在身上,让这个强壮如牛的军将眼看着就有点憔悴下来。
现在燕地已经为女真东路大军洪流所席卷,昨日已经有女真小队哨探出现在距离易县不过二十余里的地方,为龙卫军巡骑撞上,双方小规模的厮杀了一场,砍了六个女真鞑子脑袋,抢了三匹马之后,女真鞑子哨骑就自行退去。
虽然小胜一回,但是也表明女真鞑子大军已经就道了,燕京和檀州等要点,只怕已经尽数沦于女真鞑子手中!
昨日是哨探小队,再过几日就是成千上万的胡虏大军滚滚而来!只凭一个易县,又能撑持多久?且不用说易县能遮护河北缘边的,只是短短一线而已!
这直娘贼的余江天武军,怎么还不曾来?
一边在城墙上踱步一边沉沉思索的刘保忠,情不自禁就狠狠一拳头砸在城垛之上。让身边同样疲倦的亲卫吓了一跳,举目北望,没发现有什么变故之后,这几名亲卫又站在那儿垂下脑袋,能合一会儿眼睛是一会儿。
到得易县,任务甚重,纵然是刘保忠亲卫,也得轮番出而巡哨。易县粮草又不足,每人都是半饥半饱,多合一会儿眼睛,也就抵得过吃肉了。
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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