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似乎有人在弹棉花,城门四周的佛身上出现无数裂痕,然后死去。
佛光从那些裂缝里渗出,弥漫在原野间,变得越来越浓郁,桑桑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喷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
…………桑桑惊醒,看着漆黑的洞底,沉默不语,眼神有些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缺把她抱进怀里,问道:“怎么了?”
桑桑说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宁缺怔住,强行挤出笑容,问道:“这倒是新鲜,梦见了什么?”
昊天不会做梦,只有凡人才会做梦。
开始做梦,说明她开始变成真正的凡人,无论是夫子留在她体内的红尘意,还是佛祖在她体内种下的贪嗔痴三毒,都在变得越来越强。
“我梦见了很多佛,他们拿起刀子在脸上和身上乱割,让自己流血,他们用力地挤压伤口,想要血流出来的更快些,脸上没有疼痛的表情,又有些佛在烧柴火,想让那些血蒸发的更快些,甚至还有些佛从山崖上跳了上下来。”
桑桑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却有恐惧。
宁缺想着杀出朝阳城门时的那些画面,手指变得微凉。
桑桑现在很虚弱,这个充满了佛光的世界,对她来说太过可怕。
“再坚持一下。”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如果再这样走下去,我会死的。”
桑桑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眼神里除了恐惧,还多了痛苦。
死亡意味着终结,是永远的沉睡,对于任何有自我意识的存在,这都是最恐怖的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所以她不曾恐惧,直到现在。
宁缺说道:“我不会让你死。”
桑桑说道:“这种话你说过很多次,除了安慰你自己,没有别的意义。”
宁缺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故事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既然我们已经醒来,那么我们一定能够找到离开的方法。”
桑桑说道:“你以前说过,这不是书上的故事。”
宁缺说道:“不管这是什么故事,总之我是男主角,你是女主角,那么我们便不应该死。”
“也许,在这个故事里,我们只是配角。”
桑桑看着山洞外漆黑的夜空,看着原野远处渐渐弥漫过来的佛光,听着那些渐渐清晰的经声,说道:“因为这是佛祖的故事。”
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再睡会儿,还可以再停留一段时间。”
桑桑侧过身去,继续睡觉。
宁缺坐到她那边,看着她不时皱起的眉头、有些委屈的唇角,痛苦的表情,觉得很是酸楚,伸手想要把她的眉头抹平。
桑桑醒着的时候,从来不会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清晨离开山洞,按照最开始的计划,继续向南行走,没有走多长时间,便进入了植被茂密的深山老林。
宁缺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些,心想这里如此荒僻,总不可能像朝阳城那般,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佛,到处都是佛光。
他想的没有错,但不够准确。
南方的深山老林里,确实没有那么多佛,但依然有佛,在山道上遇到的樵夫是佛,深夜,又有佛骑着斑澜大虎而至。
宁缺继续杀佛,杀的很辛苦,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桑桑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在三毒的折磨下,脸色苍白如雪。
为了放松心情,他又开始唱那首黑猪的歌,桑桑很不高兴,想要扮出脸黑的模样,但脸实在是太白,完全没有威慑力。
她愤怒地喊道:“你就只会趁着我虚弱来欺负我!”
宁缺伸手到后面拍了拍她的臀,说道:“道理不辩不明,让你中毒的是佛祖,和我可没有关系,我欺负你是真的,但不能有那个趁字。”
便在这时,一头浑身黑泥的野猪从林子里蹿了出来,那野猪傻乎乎地看着宁缺,大概是感觉到了危险,赶紧跑掉。
桑桑虚弱说道:“乌鸦落在猪背上,秃驴和书院都是黑心贼。”
只听着嘎的一声怪叫,一只黑鸦飞来,落在林中某处,片刻后,那只浑身黑泥的野猪,垂头丧气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那只黑色乌鸦站在它的背上,耀武扬威。
桑桑说道:“晚上吃猪肉。”
宁缺恼火说道:“乌鸦落在猪背上,你在我背上,难道我就是猪?”
桑桑靠在他肩上,低声说道:“你如果不是猪,怎么会在这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