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手扯开。
高澄从来没想过元仲华也会如此爆怒,她的力气大得让他惊讶,在他眼里就变成了决绝。情急之下,高澄的左手也上来捉元仲华的另一只手。
元玉仪、康娜宁、阿娈、刘桃枝、缇女,还有所有的奴婢,都惊讶又心思各异地看着大将军和长公主夫妇二人连拉带扯地争执,如同市井间的任何一对普通夫妇争吵时一样。
在争执之中谁都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人纠缠之间难分难舍,高澄那只受了伤的左臂自然是躲不过去的,偏是元仲华用力想甩开他时撞到了他的伤处。
元玉仪惊呼出声,脱口唤道“公子”,就已经情不自禁地急步上来。
康娜宁也清清楚楚地看到高澄蹙眉抿唇像是把什么巨大的痛苦忍了下去。
高澄的伤处是被撞得疼极了。关键这痛还不只是痛在伤处,心里更是疼痛难忍。
元仲华看到他表情,她突然之间停止了挣扎,心头急跳,看着高澄,不敢再动一动。心里疑虑,难道他真的受伤了?刚才所有的委屈不满全都烟消云散,甚至后悔至极。
“殿下可否听阿惠一言?”高澄忍着痛,声音里却没有一点怨意,温柔极了。他用右手托着左臂,“阿惠遇刺受了伤,怕殿下担心,所以没有回府去。”他眼睛里亮晶晶得,看着元仲华。谁都没见过他说话时这么认真过。
元玉仪看出来,他神情里深深隐藏的那一丝委屈。
元仲华一瞬间懊悔到了极点,顿时泪雾蒙上双眼看着高澄。原来都是真的,他是真的遇刺了,真的受伤了。可是当着这么多的人,她又一时说不出什么来,也没办法做什么。
“殿下可否进去看看阿惠的伤处?”高澄好像十分明白她的心思。
“大将军既然不怕妾打扰,妾愿从命。”元仲华口中依旧不肯服软,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高澄身边的元玉仪。
高澄满心的柔情里又气又痛,恨不得此时在无人处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让他严惩她给自己出气才好。
刘桃枝是心安。
阿娈自是心里暗喜。
元玉仪觉得索然无味但还是跟着一起进了鸣鹤堂。
康娜宁这时才爽然若失起来。
一行人进了鸣鹤堂。金疮医来给大将军查看伤处。高澄宽掉外袍,坐在大床上。当着元仲华的面,奴婢为他卷起中衣的袖子,露出包扎的伤处来。元仲华看到早有血迹渗了出来,不但染红了包扎处,连中衣的袖子都染上了斑斑血迹。
当金疮医解开伤口处的包裹,露出里面被伤及的皮肉。突兀之间皮开肉裂,黑红凝固的血痕和刚刚渗出来的鲜血,全都呈现在元仲华面前。那一道长长的伤口惊心刺目。
元仲华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眼睛却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不能移开一样盯着高澄的伤处。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口几乎立刻就把她击溃了,元仲华这时满心里的胡思乱想,仿佛眼前都是凶徒以利刃相对,向高澄砍来的样子。
高澄已经留意到元仲华面色惨白,神态失常,他有意挪了挪身子,借以让给他处理伤口的金疮医挡住元仲华的视线。他倒还算淡定,也根本没留意到元玉仪、康娜宁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伤成这样。
这时谁都顾不谁,都盯着高澄的伤处心里暗自痛惜。只是她们并不能那么任由自己把心里的痛惜痛快淋漓地表露出来,甚至还要加以掩饰。
金疮医又重新上药,包扎好了伤口,便出去了。
高澄这时看到与他共坐在大床上的元仲华还未缓过神来,他心里大有不忍。于是有意笑道,“殿下如此神思不属,是不是出来久了,心里惦记菩提?”
元仲华本来满心里都是他,忽然又听他这么说,倒好像是有意要支开她的意思。再想起刚才进来之前的情景,心里酸楚莫名。原来他受伤时最愿意留在东柏堂,而他最脆弱时愿意留在身边的那个人也不是她。
元仲华胸口又酸又热,眼角也潮湿了。
高澄把她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中,看她抬起头来看了元玉仪一眼,然后就是要起身离开的意思。他觉得元仲华的眼神里全是冷淡,难道他伤到如此程度都不能让她有一点动心吗?她竟还要如此残忍地弃他而去?
高澄这边琢磨元仲华的心思,神色阴晴不定。元仲华见一时冷场无语,以为是高澄有意冷淡她,愈觉得没意思。刚想起身,不想康娜宁看到高澄另一侧的元玉仪暗自走到高澄身边,便笑问道,“看娘子穿着舞衣,不知是不是正要为大将军一舞?早听说娘子擅白纻舞,不想今日妾竟有幸观之。”
这话算是打破冷场了,除了元玉仪既惊讶又难堪,高澄和元仲华都心有庆幸地看着元玉仪。谁都没有深究康娜宁话里那略含嘲讽的味道,因为都没在意。不只郎主和主母,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康娜宁的话引到了元玉仪身上。
元玉仪本来就对这个西域妾室看不顺眼,不想她还主动挑衅。但她并不辩驳,她也并不需要回答康娜宁的问题,只含着委屈似得看着高澄。
元仲华想起来刚才听到的情景,想想高澄身上有伤居然还能如此有心、有闲情逸致看元玉仪跳舞,不禁偏过头来看高澄。又见高澄根本没留意到她,正看着元玉仪,心里更不舒服。
高澄这时转头来看元仲华,见她别有深意地看着元玉仪不说话,又看不出来她是喜是嗔,倒真猜不透她心里的意思了。
康娜宁见谁都不说话,轻轻一笑自嘲道,“看来娘子是只愿为大将军一舞,别人并不放在眼里。”
这话是把元玉仪逼到绝处了,这个别人里当然也包括长公主元仲华。元玉仪心里更恨康娜宁。
而偏偏康娜宁这话又打破了第二次冷场,所以高澄和元仲华都心里同时松了口气,更不会计较她究竟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