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然而这个角度,崔琼已勉强能看到长平伯府的大门,她果真看到府门前挂着挽绸和白灯笼,顿时泪如雨下。
这两行泪,自是高兴的。
再三确认这不是一场梦后,崔琼将目光移回姜念晚的身上,泪眼中满是感激之情。饶是听不见声音,可姜念晚能看清,她说出的三个字是:谢谢你。
卸了木枷,崔琼又朝着姜念晚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磕到第三个时,侩子手高高举起了大刀,陆绥卿也及时支起了伞,姜念晚没有看到崔琼人头落地的模样。留在她心里的,永远是崔琼最后那一刻餍足的笑容。
姜念晚只觉身子微微僵麻,她转头看着陆绥卿,努力扯出个笑容来:“我说了我是医者,不会害怕的……”
“你是不会害怕,但会难过。”陆绥卿说罢这话,抬手示意,车队调转方向重新起程。
之后的一段路,姜念晚始终情绪低落,陆绥卿便打趣她:“崔琼姐妹二人的仇报了,薛家人也已伏诛,你自此成为了孀妇,随时可以开始新人生,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姜念晚掀掀眼皮,“是,我是很高兴,原本以为杀不了曹栋,可在最后一刻也杀成功了。”
又行了一段路后,姜念晚终是忍不住问:“她刚刚走的时候,痛苦么?”
陆绥卿便道:“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和扭曲,双目微阖,嘴角轻翘,她瞑目了。”
其实人头落地时只有一团血肉模糊,哪里能看清这么多表情呢。他不过是想她心里好过一些罢了。
这安抚姜念晚果然受用,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只愿来世,她们还能做姐妹,生在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
“会的。”陆绥卿道。
不知为何,听他说会的,姜念晚就觉得一定会的,仿佛他真与那掌管生死簿的阎王爷一个鼻孔出气。
“谢谢你,陆绥卿。”她无比真诚地说道:“我祖父当年能为大人治病,虽谈不上恩情,却也是无意间结下了善缘。等到了西洲,我一定会依照约定,将能抑制你喘疾的药囊配好。此后路远,难再相见,亟望珍重。”
这话一出,便有了真正告别的感觉,陆绥卿眉宇间笼下一片阴云,面沉如水。
本应在中晌之前就出城门的车队,因着中途文书的耽搁,日头偏西了才赶至城门前。
日影微斜,金色的暖阳勾勒出不远处高耸的城楼,飞甍跃瓴,巍峨缄默。由角楼垛口斜切下的一道光,将城门分作明暗两片天地。
只要走过去,似乎此后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一个狂妄大胆的念头在陆绥卿的心中升腾起,他骤然转过头:
“姜念晚,若是你愿意留——”
“陆绥卿,谢谢你铤而走险帮我离开上京。”
两人同时出声,陆绥卿的话却只说了一半,后半句又被他咽了回去。他颔了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感谢。
裘十三上前去递文书,城门官比照着画像检验前面囚车上的六名女子,检验完毕,又拿着最后一张崔琼的画像来检验姜念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