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只觉耳边一阵嘈杂。
一会是莫如撕心裂肺哭喊“姑姑、姑姑”的声音渐行渐远……
一会是男子略带沙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呢喃“齐昉、齐昉,我已依约兑现我的承诺,而你却想一走了之,竟是要赖账不成?我决不允许!”
一会又是阿娘哄她拍她的童谣声,直闹得她满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焦躁不安。
齐昉很想大喊一声“你们都别吵了!”可嗓子里却火辣辣地直冒热气,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过高热的人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轻易说不出话来的。
齐昉尝试着想通过吞几口唾沫来缓解一二,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嘴里竟也是干干的,那干涩感使得齐昉的喉咙如同被钢刀刮过一般,痛的她只好暂且打消了开口说话的念头。
看来自己真是病的不轻,齐昉想要努力睁开眼睛,让莫如赶紧替自己端杯水来。
齐昉努力了半晌才勉强掀开压在眼上那铅一般沉重的眼皮,可随着她这一睁眼,方才还不绝于耳的那些纷纷扰扰的嘈杂声、吵闹声竟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齐昉有些奇怪,难道方才是自己又做梦了?
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被人裹在几床厚实的棉被里发汗,怪不得刚刚会觉着热的透不过气来。
齐昉找到了让自己不舒服的缘由,便用力扭动几下身体,将手脚俱都从被子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突如其来的一阵凉意让齐昉登时感觉轻松许多,她这才强忍嗓子的不适,含含糊糊地嘟哝了句:“莫如,水……”
旁边几道人影晃过,齐昉就听见一个脆脆的女声响起:“阿娘在呢,阿娘在呢,绥绥说什么?”
屋中灯光昏暗,齐昉有些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只觉一只白皙柔嫩的手伸了过来,轻轻覆在自己的额上。
片刻后,那清脆的女声又开口道:“菩萨保佑,这下总算是退热了!李太医说了,就怕后半夜里又烧起来,那才叫真正的凶险呢。”
紧接着,那道女声又转向侍立一旁的婢女吩咐道:“碧桃,你快去与老爷禀一声,就说七姐儿总算是退热了,让老爷不用等我,他明日还要去太学呢,先歇了罢,让他放心就是,我且再守一守姐儿。”
话音刚落,一名青衣侍女就恭敬地应声退下。
看着那叫碧桃的婢女掀帘走了出去,坐在齐昉塌旁的女子这才转过脸来。
只见她刻意换上了一副板脸模样,沉着声对齐昉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些!这次真是吓死阿爹阿娘了!等你大好了,我定要罚你禁足上十天半月的,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如此的顽皮!”
自齐昉转醒,一名粉衣婢女便上前依次将灭掉的几盏灯重新点上,屋里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此时,柔和的烛光正好映在面前这女子面上。
她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的年纪,娇小个子,身量却不失玲珑,鹅蛋脸,杏核眼,一头又浓又密的头发乌压压在脑后挽成个纂儿,连用了两支玳瑁镶珊瑚簪子才勉强压住,却因着忙前忙后照顾病儿,倒叫几缕青丝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落下来,俏皮地垂在肩头,她身上穿了件藕丝窄袖衫子,配一条素面柳花罗裙,整个人看起来既清爽又利落。
这…这可是她的阿娘束氏?
在齐昉的映像中,自己的母亲长年一副病病殃殃的模样,她大部分的时候都靠药物维系着生命,终日躺在床上静养。
那时的束氏虽还不到四十,却因为丈夫和儿子的相继过世而备受打击,她那头又黑又顺向来引以为傲的秀发花白了大半,任齐昉想尽各种方法,怎么梳也藏不住。
齐昉记忆里的束氏有副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精气神,偶尔强撑的时候也好似一匣上好的宝石蒙了尘,连带着她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暮气了几分,让人忍不住想要逃离。
这才该是阿娘的样子啊,哪里会像眼前这个明媚的小妇人,即便是生气时也带着几分活泼欢喜劲儿。
想来自己尚在梦中,就算阿娘她还在世,又哪里还会是这般年轻美丽的模样?
可齐昉实在忍不住赞叹,眼前的阿娘真好看,满身从未有过的爽利和精神,齐昉真是喜欢,怎么总也看不够呢?
齐昉楞楞地盯着束氏,半点儿不敢眨眼,要是自己一个眨眼间阿娘就消失不见了,那该怎么办呢?
齐昉的眼眶酸的直泛红,眼泪也跟那断线的珍珠般淌了下来。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