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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卿知道叶云佩的来意,无非是想打她个措手不及,至于她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自己?当然是想抹去昨晚的劣势,只要解除婚约的意思是从她嘴里提出来的,她便处于被动的一方,一旦婚姻顺利解除了,她就会沦为整个定州的笑柄,跟一对郎有情妾有意的奸夫淫妇相比,她这个定了亲十年却被一个后来居上的女人被迫解除婚约的‘正室’就显得可笑多了。
苏卿冷冷一笑,说道:“这个女人汤夫人认识吗?”
既然你想装糊涂,我便成全你。
万氏气得不轻,见叶云佩还要苏卿留下来,心里是急得不行,闻言她先是一怔,随后目光一亮,突然呵斥道:“你这个女人好生奇怪!我家少安才跟你见过几次面而已,你竟然把这脏水往他身上泼!这世上怎么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你在外边偷人就算了,既然还想把那野种赖在我家少安身上,老天哟,你怎么不劈死这个满嘴说胡话的女人!我家少安寒窗苦读十几年,连大门都没迈出几步,怎么可能会跟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厮混在一起,亲家老太太和亲家老爷你们可要相信少安啊,他勤勤恳恳十多年考中举人,可不就是为了迎娶卿卿进门吗?他肯努力这么多年,都是因为对卿卿有情义啊,他又怎么可能会跟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有关系,亲家老爷你可不能被这个女人的三言两语骗了。”
叶云佩料不到万氏居然这么狠,为了贪图富贵既然连亲孙子都不要了,她恼恨的瞪了苏卿一眼,尖声道:“你胡说,你这个泼妇一直不喜我跟少安来往,就是因为苏家比叶家有钱,如今为了攀上苏家,你既然连你的亲孙子也不敢承认,你还说他是野种!你这个蛇蝎毒妇!”她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汤寰,“少安你句说话啊,他是不是你的孩子你不是最清楚了吗?他如今都三个多月了,是在你来苏家之前就怀上了,是我粗心,要是知道肚子里怀了你的骨肉,我一定不会让你来苏家的。”
汤寰看着叶云佩靠近,不由退后了一步,万氏正好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汤寰垂下眸,心里百味陈杂了一番,才道:“这位姑娘你认错人了吧?我跟卿卿定亲十年有余,我怎么可能会背着她做下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虽然我对你的遭遇很同情,可是你不能这样诬陷我,让我蒙受冤屈,这不仅对我不公平,对卿卿更是不公平……”
“够了!汤寰!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说你对苏卿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贪图的只是她家的钱财而已,只要你一得到她的嫁妆,你就会把她扔在河阳县自生自灭,跟我双宿双飞的!我已经得到我爹的同意了,只要你更跟我在一起,我会倾尽一切帮你的,现在你大可不用害怕苏家,大胆的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就好,你说啊,你说你根本就不想娶苏卿,你只想跟我在一起!”
叶云佩一脸希翼的看着汤寰,期望从爱郎的嘴里听到几声附和的话,可汤寰只是不耐的看着她,用一副嫌弃的语气道:“这位姑娘你一定是认错了人,我不明白你栽赃我有什么好处,但是我行得正坐得直,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你就算再怎么诬赖我抹黑我都一样,我是不会妥协的。”
说着,他还朝苏卿的方向投去了一个情意绵绵的眼神,只是这道眼神还未传达给苏卿,便被一道凌厉阴冷的目光截下,汤寰对上闵嵇的眼神,猛地打了个冷战,那种仿佛看死人一般的漠视目光,无端端的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瑟缩了一下,别开了眼睛。
万氏起先听叶云佩说叶家准备全力帮助他儿子时,便有些动心,可她一转眼看见了这华美的屋子,金贵的摆设,便急忙甩去了脑子里多余的想法,朝儿子投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才义正言辞的道:“少安说的没错,他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你口口声声说少安跟你私定终身,你有证据吗?”
叶云佩一噎,看着万氏暗藏得意的眼神,心头便是一慌,她肚子里的这块肉便是证据,可是他还未出世,能证明什么?
“对了,我的丫鬟能作证,她能作证汤寰是跟我有来往的。”叶云佩一喜,急忙朝喜眉看去。
万氏却嗤笑了一声,“她是你的丫鬟,当然是你这个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这话哪当得真,亲家老太太明鉴,这个女人存心离间我们两家的关系,实在是心思歹毒,依我看就该把她拎去送官,让她吃吃苦头,不然这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儿郎会被她逼得走投无路呢,毕竟不是每个亲家都像亲家老太太和亲家老爷这般宽宏大量的。”
这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苏家的人说的,带着极尽的讨好之意。
苏老太太坐在上首,真真假假的话听了一通,对汤寰和叶云佩的话都持了怀疑的态度,只是叶云佩拿不出证据,为了不让孙女沦为笑柄,她们也只能息事宁人了,只是这话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汤寰还没成婚呢就闹出了这样的丑事,不管是真是假,这印象总归是差到了骨子里,这样夫婿配给自个孙女,她都替孙女不值,所以便闭口不言,把目光放在了苏治这个一家之主的身上。
苏治一收到苏老太太的眼神,就知道老太太是要他拿主意了,可他哪里说得出口?她虽有两个女儿,可大闺女却是他偏疼的一个,如今汤寰这丑事不明不白,要是他答应息事宁人,若这事情是真,日后汤寰跟这姑娘死灰复燃,她家卿卿岂不是要跟她说的一样,被撇在河阳县那个穷地方自生自灭了?
所以他也是抿着唇,沉默不语。
万氏见状,心里是大感不妙,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连忙道:“亲家老太太既然不相信我儿的清白,那我便证明给你们看,我儿跟她绝对没有关系。”说着,她便挽起袖子,拉起叶云佩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你这么泼妇快放开我!”叶云佩挣扎着甩开她的桎梏,自决定来苏家开始,就已经打定主意与这个婆母撕破脸了,反正她家在河阳县是大户,以后嫁给汤寰,她也不用怕万氏会给她脸色看,所以这会儿是半点不客气的对她是又骂又抓的。
万氏差点被她抓伤脸,气得不行,狠狠的拧了她手臂的肉一把,狞声道:“闭嘴!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竟然诬赖我儿,我要把你扔出苏家!”
叶云佩痛叫了一声,喜眉一急,连忙上前拉开万氏,可两个小丫头哪是万氏这个干了多年农活的村妇对手,所以无论喜眉是怎么揪扯,万氏那双铁钳一直牢牢的箍着叶云佩的手。
万氏对叶云佩本就恼恨,看见喜眉出来搅和,抬腿就给了她腿窝子一脚,喜眉叫了一声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疼得脸色煞白,叶云佩一看,心头有些害怕,心想要是万氏也给她来一脚,她肚子里的孩子哪还能保住?
思及此,叶云佩便急忙喊叫道:“苏姑娘苏姑娘,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劝,你要报官就报官吧,我只求你救救我,这个疯婆子会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的!”
其实汤寰被剥夺了功名也好,这样他们汤家以后就只能依靠她生存了,汤寰和万氏一定会对她百依百顺的,这样一想,叶云佩看向苏卿的目光更加真诚了。
她的话一落,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万氏还维持着拉扯叶云佩的动作,叶云佩见状使劲的挣脱开万氏的铁爪,急急忙跑到苏卿跟前,说道:“报官吧报官吧苏姑娘,我会作证的,昨晚那些证词我会承认的,只要你们能解除婚约,要我做什么都行。”
揽着苏卿肩膀的刘氏愣住了,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苏卿,苏卿却只是笑而不语。
汤寰看着到现在还笑得出来的苏卿,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院外便传来几道沉重的脚步声,眨眼间,帘子便被撩开了,当看见身着皂衣配着腰刀的衙差走进来,屋子里的人纷纷惊了一跳,苏治更是惊得从坐上站起来,急忙道:“不知官爷到访所为何事?不如移步到花厅,咱们做下来慢慢谈……”
“不用了,听说你们这有个姓汤的孝廉,在哪里?有人上衙门递状子告他德行败坏,让他出来随我们去衙门走一趟。”黄衙差看了苏卿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挺着腰板,满脸威严,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森然的煞气,叫人望而生畏。
汤寰反射性的往左右两边看了几眼,当看见周围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时,他脸色刷的一白,看着那威严骇人的衙差,差点瘫软在地。
万氏一听这些衙差要羁押他儿子,急忙道:“误会误会,官爷这一定是误会,我儿循规蹈矩,是最老实坦诚不过的读书人,什么德行败坏都是胡扯,这事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官爷……”
“少废话!这汤孝廉要是没犯事自会还他一个公道,你要是阻拦我等羁押嫌犯,当心连你一并治罪!”一位腰圆背厚,面阔口方的高大衙差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大掌一挥,目光如电直直射向汤寰,“来啊,把人用锁链套上,带回府衙。”
“是。”当啷一声,沉重的铁链便重重地套在汤寰的脖子上,直压得他身子一矮,这时他才真正害怕了,连忙慌张的喊道:“娘,救我啊,苏伯父快救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闭嘴!到了衙门有的是机会让你喊!”衙差一拉一扯,押着汤寰就往外走。
看见儿子像个刑犯一样被套上锁链,万氏目眦欲裂,她三两步跑到汤寰身旁,拽得那铁链当啷啷直响,嘴里直喊道:“我儿是被冤枉的!他根本就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快给老娘放开!”
锵的一声,黄衙差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威吓道:“与本案无关的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万氏看着那明晃晃的长刀,啊的尖叫了一声,噔噔几步往后退去,黄衙差哼了一声,嗖的一下把刀收回刀鞘,冷喝了一声,“带走!”衙差们扯着汤寰走出屋子,带起一阵阵哗啦啦铁索之声。
万氏嚎了一声,踉跄了几步连忙追上去。
苏治等人也被那刀吓了一跳,本想为汤寰求情的,看见衙差动了真格,一时都不敢出声,看见汤寰临走前苦求的目光,苏治叹了一声,“我去衙门看看情况,哎,这孩子怎么会惹上官司……”说到这,他的话一顿,想起了叶云佩刚才说的话,便复杂的看了苏卿一眼,苏卿见父亲的目光看过来,乖巧一笑,苏治心里将信将疑,大步出了院子。
她的话才落下,这衙差就来了,叶云佩知道这定是苏卿搞的鬼,她一边讶异苏卿的能耐,一边又挂心汤寰的官司,虽说是希望他被剥夺功名,以后本本分分的跟她过日子,可是那衙差如此凶悍,她便有些担心。
叶云佩想了想,带着一瘸一拐的喜眉追了出去。
“等等。”叶云佩脚步一顿,看向叫住她的人,“是你?有什么事吗?”
苏卿走进两步,低声朝她说道:“如果汤寰坚持不与你相认,你便提出让那个曾经帮你流掉孩子的大夫作证,你们那么情投意合,那大夫肯定知道你们的事吧?”
叶云佩骇得倒吸一口气,“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你只需要这样说就好。”
曾几何时,叶云佩也是像今天这样挺着大肚子上门的,只是当时她的身边有汤寰相陪,那时她爹已经不在了,娘也病重,只剩一个痴傻的庶妹和年迈的祖母,她便成了这场婚姻最有决定权的人,贺彦为了抹黑汤寰,跟她有意无意的说了叶云佩的事,包括她流了两次胎,如果再不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将来极有可能不能生育的事,这事便像是临门一脚,让汤寰真正下定决心跟她解除婚约。
这也是叶云佩为什么宁愿豁开脸面也要缠着汤寰的原因,跟失去生育能力相比,一时的丢脸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她还深爱着汤寰,最后这婚约是解除了,也不知贺彦用了什么方法,事后居然也没让她沦为笑柄。
想着这里,苏卿目光一闪,她提前了两个月让这事东窗事发,打乱了贺彦的计划,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叶云佩咬了咬唇,想着自己的名声已经不好了,都说虱子多了不痒,只要能达到目的,便是再坏上一些也无妨,反正她的大本营在河阳县,就算在这里闹翻天,对她影响也不大,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苏卿看着她离去,也朝闵嵇道:“我们也走吧。”
因为茶艺大会的事,盯着苏家茶悦坊的人有不少,一看衙差直驱往苏家而去,早就惹来不少人驻足围观,见汤寰被铁链套着从里边被押出来,更是惹来一片哗然之声,早有好事者先去到衙门前占了个绝佳的好位置,坐等看热闹,以致苏卿到衙署的时候,因为大堂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不得已走了衙门内部人员专用的角门。
“苏姑娘放心好了,有善于诡辩足智多谋的何状师在,即便对方是个孝廉,他也绝对讨不了好去,你待会儿只要上堂说几句话,这事便能如你所愿了。”黄衙差掂了掂手里的银锭,笑着给苏卿说了一句。
苏卿放下心来,“那就多谢黄官爷了。”
“姑娘不用客气,你先在这坐一会,待会儿该你上堂的时候,会有人来喊你的。”黄衙差说了一句,便转身走了。
苏卿打量了一眼这个朴实简单的花厅,随便找了张圈椅坐下,瑶光有些见四周没有外人了,才忐忑的问道:“姑娘,那姓叶的女人说了那话,那汤家岂不是恨死我们呐?外人要是知道你起诉自己的未婚夫婿,一定会到处编排是非的,到时该如何是好?”
苏卿淡淡一笑,“你以为那四千两银子是白给的?要是最终还会落个声名狼藉的下场,那银子我就不用花了。”
“姑娘的意思是……那个杨大人会帮我们搞定这事?”瑶光试问道。
苏卿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道:“当然了,不然我送银子给他做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打官司,那我自己去找个状师不就行了,我会去找这些衙门里的二把手,就是因为他们有能力办好这事,你就放心好了,这事绝对会漂漂亮亮收场的。”
有了以前的经验,苏卿深深明白一个好名声有多重要,所以她才选择不自己动手,要是出点银子能让自己的手干净点,她是会毫不犹豫就去做的。
瑶光放心了,却又问道:“可姑娘递了状子又不出面,这还是官司吗?”
苏卿玉骨般的手指轻叩着茶几,说道:“不就是个人吗?以杨大人的能力还怕找不到?”
瑶光不说话了,姑娘这一次出手,可真真叫她认识到了什么叫官场黑暗,原来在这里,只要你花得起钱,什么真相事实都不重要,一切都会有人帮你包办好,瑶光心里百味陈杂,比起认识到官场的黑暗面来说,苏卿对于这一切的了然和精通,才是让她最难以接受的,她家姑娘的城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了呢?
这一桩桩的算计,她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害怕。
瑶光垂着脸,自以为将那丝惊惧掩饰得很好,却逃不过苏卿的眼睛,她唇角微微一勾,没有说什么。
以前瑶光可以跟她同甘共苦,那是因为她知道她是一步一个脚印努力才得到了一切,可现在,她的性情转变了太多,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从一个撒娇拿痴的娇女变成不择手段的阴谋家,这种转变让她欣慰的同时,也会害怕,苏卿明白这种心情,但时间不等人,即便会让瑶光对她的态度从顺从转变为害怕,她也要继续下去。
闵嵇一直看着她,自然没有放过她眼角划过的一丝落寞,突然,闵嵇目光一冷,厉声道:“是谁在那里?”
苏卿一惊,反射性的朝四周看去,王岳翎的步子一顿,抬头扬了扬眉,随即步履未停的走进花厅,笑道:“这位兄台真是好耳力,我不过才靠近这里就让你发现了,苏大师,别来无恙?”
王岳翎着一身绿沈云雁纹墨兰大印花袍衫,腰系孔雀纹金丝滚边腰带,九弯素纹镶红宝石带钩,白玉蟠螭纹发冠高束,更显得他丰神俊朗,特别是那双高贵的凤目,只要是见过一眼的人,都不会忘记。
苏卿看着面前这个高贵清绝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是成熟稳重的大气风范,时间磨平了他的锋芒和棱角,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高贵温雅的完美气息,却更加深不可测。
苏卿站起身来,想了想,依稀记得上次有人喊他王九爷来着,便笑道:“九爷竟还记得我,真是叫我受宠若惊,托您的福,我一切安好,只是今日真巧,竟在这里碰上您。”
王岳翎多看了闵嵇几眼,才转过头来,说道:“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我是慕名而来,苏大师果然不是凡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惹来不小的轰动,比如茶艺大会,比如此时衙门外边讨论得沸沸扬扬的官司。”
他温雅一笑,在苏卿对面的圈椅上落座,他一坐下,尾随而来的两个俊俏小厮便主动立在他身后,衙差殷勤的端茶递水,奉上瓜果糕点,坐在他对面的苏卿也顺带的受到这番礼遇。
她在这里呆了半刻钟也没见到有人来问候一声,更别提茶水了,这男人才一落座,那些衙差便殷勤的过来伺候,这待遇简直天差地别,也让苏卿肯定了,这个男人身份不一般,也是,能把府衙当成后花园般闲逛的男人,身份又会低到哪里去。
王岳翎端起茶盏,又往闵嵇身上看了一眼,看着他浑身凌厉的气势,不禁问道:“苏大师,这位兄台看起来着实不凡,不知是?”
“哦,是家父的恩人,上次清河县一行,我爹便拜托他护送我一程。”苏卿浅笑道,心里却对这个男人警惕起来,这是闵嵇在外露面后,第一次被问起身份,虽然她知道其它男人或许会暗中调查他,但是可都没这个王九爷般在意。
王岳翎若有所思的看了闵嵇一眼,才笑道:“原来如此,令尊倒是颇有远见,苏大师确实需要一个护花使者。”说着,他轻拨着茶盖,低头呷了一口热茶。
苏卿听了,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其它表情,便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淡淡道:“九爷过奖了。”
闵嵇如雕像般屹立在一旁,眼神阴阴冷冷的在王岳翎身上扫了扫,周身的气息越发凝滞了。
王岳翎这回没有再看他,反而是抬起那双高贵的凤眸认认真真的凝望着苏卿,苏卿看着他专注的目光,身子略微僵了僵,王岳翎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笑道:“苏大师不仅风华无双,难得的是也长了一副玲珑心窍,这世道,既美丽又聪明的女子鲜少了。”
聪明又美丽,这算是一个男人给女人的最高评价了,苏卿目光闪了闪,猜到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了,即开口道:“九爷谬赞了,我觉得我不是聪明,而是会花钱罢了,为了这件事我可花了四千两银子啊,四千两银子我家不知该做多少买卖才能赚回来呢。”
这话说得她又是皱眉,又是苦恼的,末了还垂了眸,那浓密的鸦青色睫羽随着她的念叨一闪一闪的,十足一个守财奴模样。
王岳翎微愣,随即嫣红的唇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且这弧度渐渐扩大,显然是被苏卿的样子逗乐了,他垂眸饮了口茶,道:“苏大师何必苦恼,清河县此行应该能为你家带来不少生意才是。”
见他不在她贿赂杨通判这事上多问,苏卿松了口气,她想要权势名利,却不想站在风尖浪口之上,更不想被视为异端引来权贵的目光,动动手把她从云端踹下尘埃,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人认为她是聪明的,可也只限于小聪明而已,既让人觉得讨喜,又不会过分引人注目。
或许会招来男人的兴趣,可总比被端掉的好。
“说来还要感谢九爷,没有这魁首的名头,我也不能从我爹那拿到铺子的分红。”苏卿双颊嫣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对那分红很是眼馋。
王岳翎身后的小厮王毅白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么贪财的女人,不,是这么贪财还敢光明正大表现出来的女人。
一旁的王毅蓝则是撇撇嘴不屑的扭过了头去。
王岳翎唇角勾了勾,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苏大师要感谢的是你自己才对,要不是你技艺娴熟,这次茶艺大会的魁首也不会落在你头上。”
苏卿浅浅一笑,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便没有说话,衙差走进来,看着王岳翎也在,先是一惊,立即朝他抱拳一揖,恭敬的说道:“原来九爷也在,是小的唐突了。”
“无妨,可是有事?”王岳翎收起笑脸,冷淡的问了一句。
衙差摄于他的威严,小心翼翼的道:“小人是来通知苏姑娘一声的,外边的事快要了结了。”
苏卿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去了,能在这里遇见九爷真是小女子之幸,就此告辞。”
说着苏卿欠身一礼,转身先出了花厅,衙差见状朝王岳翎一抱拳,上前几步帮她带路。
王岳翎没有说话,他目送着苏卿远去,王毅蓝却开口道:“爷,那个男人,有古怪,可要我去查一查?”
王岳翎摩挲着杯沿,道:“何必这么草木皆兵,不过为了防范于未然,去查查也无妨,只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是。”
王毅白却笑道:“那个苏大师倒是有趣,上次看她还那般高洁优雅,没想到却是个财迷。”
“这世上本就没有干净之人,她不虚伪已是难得。”想起苏卿那句会花钱的话,王岳翎唇角勾了勾。
“不过她的胆量也够大的,只是因为未婚夫婿跟女人搞在一块,便敢起诉他,手段也挺狠的,这下子她那未婚夫婿怕是要身败名裂了。”王毅白摩挲着下巴,说了一句,“都说蛇蝎美人,越是美丽的女人心越毒,这个苏大师可不就是吗。”
王毅蓝哼哼两声,“那不叫美丽,那是妖里妖气,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虽然是她未婚夫婿不对在先,可未必不是她嫌弃那男人门第不高,趁这个机会摆脱了他!”王毅蓝一握拳,眼神有些嫉恶如仇。
王岳翎优雅的饮茶,听着两个随侍斗嘴,不禁又想起了苏卿,那样举手投足妖媚惑人的女子如果有心攀附权贵,又有多难?
苏卿出现的时候,围观的群众无一不是用同情怜悯的目光看她,苏卿目不斜视的走进公堂,在下首一跪,说道:“民女苏卿叩见大人,大人明鉴,汤寰辱没斯文,有违礼教,早已不是民女良配,所以民女恳请大人为民女做主,解除婚约。”
苏治看见闺女出现在这里,先是惊讶,待这话一落,他目光复杂的看了闺女纤细的背影一眼,于私,他是不希望闺女嫁给一个被剥夺了功名,这辈子不能再踏足考场的男人,可是汤寰才发生这样的事,她便开口要求解除婚约,未免太过势力。
只是,他再看到一旁的叶云佩时,沉默了下来,片刻后,也附和道:“草民亦是恳请大人为小女做主,解除这门婚约。”
汤寰跪趴在堂下早就是一脸绝望,便是苏卿说了解除婚约,也只是手指动了动而已,苏卿提出这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叶云佩了,她兴奋的看着汤寰,仿佛看到了幸福美满的将来。
万氏因为不服判决大闹公堂,挨了衙役十板子,一听苏卿要解除婚约,她差点没跳起来,“大人,都是这个女人!都是这个女人搞的鬼!她……”
啪的一声,杨通判手里的惊堂木拍得震天响,“闭嘴!苏卿的要求有理有据,本官允了,自此男婚女嫁再不相干。”杨通判冷厉的呵斥了一声,执起朱笔写下判词,这婚约才是真正解了。
“民女叩谢大人,大人英明。”苏卿磕了个头,杨通判惊堂木一拍,威严的说了一句,“退堂。”衙役一阵堂威威慑,杨通判当先离开了公堂。
苏卿缓缓起身,苏治有些复杂的看着闺女,说了句,“回去后你得给爹一个解释。”
苏卿嗯了一声,叶云佩路过她身旁时,微一顿,没说什么急急忙忙的朝汤寰去了。
苏卿抬步离开,万氏这时候突然尖叫了一声,“你这个贱蹄子!你害了我儿子我跟你拼了!”她踉跄着站起来,狰狞着脸朝苏卿扑过来。
闵嵇有了上次的经验,目光不仅不离苏卿,更是眼观四周耳听八方,见万氏冲过来,他伸腿一勾大堂里的红漆木棍,那木棍嗖的一声直直朝万氏飞去,砰的一声打在万氏背上,万氏的手还未碰到苏卿便啊的惨叫了一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卿看了晕倒的万氏一眼,鄙夷的撇撇嘴,朝闵嵇一点头转身离去。
事情一了,人群早已散了大半,但衙门外还是有不少人依旧留在原地,看见苏卿出来,纷纷目光一亮,当中就有贺彦。
“卿卿,听说你解除婚约了,也好,那样的男人根本不配做你的夫婿,其实你值得更好的。”贺彦的目光晦暗不明,上次被贺敏一番话离间了他跟苏卿的关系之后,他已经打算在这几天就提前实施这个计划,如果事情成功,经过这件事后,苏卿会开始信任他,乃至喜欢上他,可是还没等他动手呢,这一切便发生了,还发生得这么突然,从东窗事发到尘埃落地,连一天的时间都不到,让他连发挥的地步都没有。
他的目光透过苏卿,看向身后小心翼翼护着肚子的叶云佩,想着他或许该去问一问,远在河阳县的她,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苏家,敏锐的他已经察觉到了,叶云佩的突然出现不是偶然,这事……会不会又跟苏卿有关?
这几日他已经回过味来了,似乎每次他实施计划的时候,苏卿这个关键人物总能搞出一些意外来,从第一次她带着打手去救了苏治开始,这种情况便频频出现,可他却不敢就这样下定论,因为他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苏卿是不可能提前知道的,所以抱着这种半信半疑态度的他,对苏卿的态度便更是微妙起来。
上次已经表明了态度,这回苏卿也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便淡淡道:“我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失陪了。”
贺彦目光一沉,虽然这事没有他出场的地方,可总归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没有这场婚姻拦在前面,他得到苏卿就更容易了,接下来正是要好好跟苏卿相处,讨她欢心的时候,要是让苏卿这样冷冷拒绝了,他得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她?
便急忙道:“等等卿卿,你是不是误会我了?贺敏跟我一向不对付,他说的话你别当真了……”
“谁说的话不能当真啊?不如也说来给我听听?”贺敏一袭暗红月季花纹样云雀刺绣镶边缎面直裰,摇着一把洒金折扇,蜜结迦南的扇坠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晃,整个人说不出的华美风流。
贺彦皱皱眉头,看见贺敏距离他们如此之近,一时有些暗恼,然而让他更懊恼的还在后头,陆梅一看见他,便欢喜的喊道:“承善,你居然来了这里,叫我找了好久。”
陆梅肥胖的身躯挤着人群过来,不少公子哥都一脸厌弃的扭过头去,甚至有些还避得远远的,她一路过来对那些目光表现得毫不在意,贺彦却觉得那眼神每一道都是对他的讽刺,羞辱,等陆梅走到他跟前时,他的脸色早已黑如锅底。
“你来做什么?还有,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我的表字吗?”这番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的表字是贺夫人所赐,可他一向不喜欢那个女人,对这个表字更是深恶痛觉,陆梅却时常以这样叫更亲密的借口,次次不听他的劝告,让他有伸手掐死她的冲动。
贺敏的桃花眼盈满笑意,他温柔的看了眼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笑道:“这下好了,卿卿摆脱了这门亲事,我便可以去你家提亲了。”
话落,闵嵇脸上的伤疤越发狰狞,显得煞气森森,贺彦一愣,随即恼恨的瞪向贺敏,苏治撩开帘子正要喊闺女上马车的话在喉咙里一梗,苏卿则是无奈一叹,“我如今才解除婚约,怀岚哥哥难道要我背上跟你私相授受的骂名?”
贺敏也是看见这般娇嫩可人的苏卿,脑子一热说出的话,如今听了这话,连忙道:“卿卿别恼,是我错了,就算是要跟你提亲也是让我娘派媒人去说,刚才那话是我唐突了,你别见怪。”
见贺敏立即承认了错误,苏治才满意一点头,便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他这一咳,贺敏便笑着上前问候了一声,“苏伯父近来可好?听姚掌柜说你最近似乎很忙,您可要注意身体啊,哦,是了,这几天茶悦坊怎么关门了?可是有什么事?如果苏伯父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多少也能帮上些忙。”
贺彦见他跟苏治套近乎,心里不屑的哼了一声,看见身旁陆梅,他忽然说道:“苏伯父怎么说也是你的族亲,你不去问候一下像话吗?”
陆梅的目光正在贺敏跟苏卿的身上扫来扫去,闻言一怔,她往马车上的苏治看去,皱着眉想半天也不知道是哪个亲戚,贺彦见她蠢笨的模样,又是一阵咬牙切齿,陆梅见他不高兴了,连忙三两步上前,喊了一声:“苏表舅。”
贺敏见她靠过来,连忙侧身让了一让,苏治看着面前这个肥胖的女子,一时忘了贺敏的话,见苏治看着陆梅一脸疑惑,苏卿便说道:“爹,族长是表姐的舅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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