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子,捧起一把微腥的泥土放在鼻前轻轻一嗅,瑶光瞪大了眼睛,问道:“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那泥巴多脏啊。”
苏卿用手指捻了捻,片刻后,她站起身来,瑶光连忙拿出帕子擦了擦,嘀咕道:“姑娘小时都不曾玩泥巴呢,怎么现在大了反倒还玩起来了,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玩泥巴,姑娘也算是第一人了。”
苏卿笑笑,没有说话,又去了几处,仔仔细细的观察下来,才领着瑶光出了流芳茶庄,半道上却在处医馆门前下了马车,抓了两副药,在药童古古怪怪的目光护送下,苏卿回了苏宅,只是这一回去却关着门在里边捣鼓了半天,傍晚的时候,瑶光推开房门,看见里边一片狼藉,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苏卿无奈一笑,吩咐丫鬟们进来收拾残局。
晚上的时候,苏治的船已经停在高阜县港口了,“老爷,船靠岸了,可要下去找间客栈歇息?”
坐了一天的船,大家的脸色都有些蔫,就连时常出门的苏治脸色也有些倦,闻言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亦是停靠着不少商船,上头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守着,耳边都能听到岸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心头一动,便道:“留一半家丁在这守着,一半人跟我上岸,等会儿再回来换你们。”
这个提议得到下人们一致赞同,毕竟船上的货不是小数目,虽说高阜县是出了名的治安良好,可这世上求财的人多的是,别人的地盘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留下了一半家丁守着,苏治下了船,走在平稳的路面上,呼吸着这个宁静小镇的清新空气,一行人的表情很是惬意。
因为交货的时间是在明天早上,早到了一晚上,时间充裕,再加上这笔买卖带来的可观收入,苏治心情很好,跟一群家丁进了一处颇为华贵的酒楼,饱餐一顿,本想去看看高阜镇的古玩市场有什么宝贝,可船上的茶叶数额不小,苏治心里还是挂心的,便没再耽搁,原路返回了港口。
可这还没到呢,就听见远处嘶喊声乱成一片,苏治一个咯噔,来不及招呼家丁拔腿就往港口跑。
留守在港口的家丁眼尖的看见苏治的身影,忙哭喊道:“老爷,是强盗!强盗把我们的船开走了!”
苏治听见这话,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他跑到港口前,看着原本听着他家商船的地方空空如也,不止是他,身边的几艘船都遭了央,不少人正趴在岸边哭得歇斯底里,更甚的不顾一切的跳进水里,想用这种方法去追被强盗开走的船,苏治听着耳边的哭声,脸色比纸还要白,脑子里乱成一片。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官兵到了,正开口威吓商人们保持冷静,苏治一个激灵站起来,猛地跑过去抓住那官兵的手,喊道:“官爷,我的船被盗了,拜托你派人去追回来,上面有我的茶叶,卖出去值五百万两呢,那可是我全部的身家,官爷求求你,快点派人去找找,只要速度快一点一定能来得及的。”
众人一听,纷纷吸了一口气,五百万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回官府非得重视不可。
同样遭遇强盗的商贾七嘴八舌的道:“是啊官爷,求求你快点派人去追吧,那些强盗偷了我们的船肯定跑不了多远,派官兵去追一定能找回来的。”
“是啊,我们的家底可全都在那船上了,这船被偷走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
“官爷求求您大发慈悲吧……”
“闭嘴!”带着佩刀的官兵眉头一竖,翁声一喝,周围的人吓得急忙闭上了嘴,连苏治都愣住了,站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官兵一见周围的人都闭上了嘴,才满意一哼,大手指了指府衙的方向,冷冷道:“今天偷你们船的是有凶残之名的漕帮,他们这伙强盗无恶不作,大胆猖獗,也是我们官府的通缉犯,各州各县都在追铺,我们县衙早就放出官兵追铺了,你们等消息就是了。”
这话说出来,众人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这伙强盗一直有人追铺,要是碰到别的地方的官兵,说不定有望追回来,忧的是,这等消息,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时间耽搁得越久不是希望越小吗?
苏治也是这样想的,忙道:“官爷,我那船上的货不是小数目,能不能让县衙加派些人手追上去?如果能追回来,苏某一定重谢。”
官兵扫了眼他的穿着,见他虽然书生模样,斯斯文文,可身上的料子确实不是凡品,眼珠子便转了转,苏治明白这眼神的意思,还以为事情有转机,心里便是一喜,然而官兵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希望全部破灭。
“县衙的官兵数量就这么多,要全部抽调走了,谁来保护高阜县大大小小的平民百姓?你没看刚才那些强盗就是因为看见我们官兵来了才撒丫子逃了吗?要是没有我们在这里坐镇,漕帮的人一回头,把其它的商船抢了怎么办?现在最重要的是减少损失,而不是把所有人的安危置于不顾。”
官兵的话一落得到不少人的响应,“就是就是,要是那些该死的强盗一回头把我们的船也抢了这么办,官爷必须在这里镇守,保护高阜镇的百姓不受伤害。”
“听说那些漕帮的强盗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蛮横之徒,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是那些人的对手。”
苏治见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心头有些慌,忙道:“那官爷,能不能抽调别县的兵力追捕这些强盗?”
官兵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现在各衙门都派出官兵追铺漕帮,哪有多余的兵力,让你等消息就等消息,哪来那么多废话。”
他不屑的嗤了一声,推了苏治一把,冷酷的朝边上的人呵斥了几句,那些哭天抢地的人不由收住了声音。
苏治一个踉跄,被紧随的家丁秦峰拉住了,他同样是一脸焦急,问道:“老爷你没事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那批货要是丢了,咱们铺子会亏死的。”
苏治一直不敢往这方面想,他无法想象这次的损失有多大,光是本钱就有两百万两,为了约束商人诚实守信,买卖文书上都会写违约十倍赔偿,要是明天不把这紫意春芽追回来,交不了货,那姓贾的拿着文书就可以要求他们赔偿,十倍啊,五百两乘以十倍那是他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别说了,先去衙门,我要去见县令,绝对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苏治松开他的手,就往刚才官兵指的那个方向走。
秦峰却一把拉住了他,“老爷,刚才兄弟们被强盗伤了,咱们得先把他们送去医馆看看。”
苏治一怔,回头看了鼻青脸肿的家丁们,扫过他们手上腿上正汩汩流血的伤口,眉心一跳,歉意的道:“我倒是忘了这事,快,把他们送去医馆,秦峰你照顾他们,一定要让大夫用最好的药,时间来不及了,我要去衙门一趟,他们就交给你照顾了。”
跟他一起来的人都被强盗所伤,这让苏治心里很过意不去,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大额银票塞进秦峰手里,朝伤者看了几眼,转身离去。
然而苏治注定是无功而返,一听强盗洗劫了码头,县令便猜到了衙门会有不少人光顾,便关门闭户,让官兵把整个衙门守得跟铁桶一般,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苏治跟一群人在门外喊得嗓子都哑了,得到的也是一句强盗正在追捕中,让他们耐心等候。
码头被强盗洗劫的事惹来百姓一阵恐慌,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贾河耳朵里,他带着人来到衙门前,一眼就看到了苏治,忙追问他货究竟在不在,苏治无言以对,贾河却暴跳如雷,直说要上衙门告他违约。
苏治吓得心头砰砰直跳,直说他回去再给他送一船过来,贾河冷笑说不能放虎归山,无奈之下,苏治只能修书一封,托没被强盗打伤的家丁快马加鞭把信送回苏家,他则去了贾家充当人质。
信送到的时候,苏家上下原本还在睡梦中,却被这消息震得全身冷汗直冒。
苏卿披着外衣站在苏老太太屋子里,说了句,“我去。”便召集下人把火把点起来,连夜把仓库里的茶叶装船。
刘氏跟苏老太太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见闺女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分配下人做事,心里既是心疼又无比欣慰。
两百万两的茶叶不是小数目,就算流芳茶庄是定州数一数二的茶庄,也不可能在两天内出产四百万两茶叶这么庞大的数量,好在前一阵子因为各家茶商拒绝购买云仙茶,导致流芳茶庄滞销着不少茶叶,才能缓解这次危机。
仓库里的茶叶不足这个数量,苏卿趁着夜色去了苏六的宅子,苏六被吵醒,指着鼻子骂了她一通,又狠狠骂了苏治不长脑子,才连夜让流芳茶庄的下人出货,最后还让两个有经验的管事跟着她一起去,美曰其名是不想再次丢了货,苏卿却知道苏六是担心她一个姑娘家上路不安全。
苏治在贾家所有人的白眼中度过了忐忑不安的一天,这一天他被贾家人当犯人一样看守着,一步都不能踏出贾宅一步,他数次让家丁去衙门打探消息也都是无功而返,官兵除了让他们等还是等,说是有消息会派人去通知的,一天过去,苏治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
傍晚的时候,苏卿到了,看着才两天不见便显得有些苍老的苏治,苏卿鼻子一酸,忙问道:“爹,你没事吧?那些强盗有没有伤到你?”
要说出了这事,苏治心里最愧对谁,这人绝对是他闺女,要不是他疏忽大意,货就不会被人抢了去,如今还要闺女帮忙才能解围,苏治觉得在闺女面前他已经没脸抬头了。
便只是叹道:“没事,辛苦你了,先把这事解决了吧。”说着,他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贾河,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
“这就是苏姑娘了吧?小小年纪倒是挺有魄力,只是因为苏家出了这事,我这边可耽误大了,这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了的。”贾河看见苏卿时,眼里的精光一闪,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话里带着一股商人浓浓的市侩气息,显然是个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主。
跟着苏卿过来的两个管事眉头也皱了皱,这贾河在商界上名不见经传,没想到却也是个难缠的人物,这事估计没那么容易解决,茶悦坊怕是要亏大了。
毕竟苏家违约在先,贾河一个不满意可是能状告苏家违约的,那赔偿金高得能吓死人,但一般这种事都不会闹到衙门去,谁都知道这里边的规矩,谁犯规谁就做到对方满意为止,说到底还不是一个利字,你给的利益高,人家也就不跟你计较了,谁跟银子过不去呢。
只是茶悦坊才刚起步,根本就没多少积蓄,这贾河可别来个狮子大开口,把苏家吃得渣都不剩。
苏治心头一紧,这话谁都能听出来,这贾河就是要钱呢,可是这个数目究竟多少,苏治心里没底。
苏卿一笑,诚恳的道:“耽误了贾老板的大事,是我们茶悦坊的错,这样吧,贾老板要的货给我本钱就行,其它的就当是给贾老板压惊的赔礼了。”
苏六的管事吸了一口气,好家伙,一出口就把盈利让了出去,虽然他们知道云仙茶的价格,可苏卿绝对不会以云仙茶的进货价做紫意春芽的底价,至少要比云仙茶高一些,但不管怎么说,这数额少说也有一百多两百万两,就这么让了出去,姑娘可真够魄力的。
苏卿这一开口便这么大手笔,着实把贾家的人怔了一怔,但惊讶归惊讶,要这样就放过了苏家,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贾河笑道:“苏姑娘好魄力,只是我这茶行原本今天就会有新茶进来的,约好今天来谈买卖的富商因为没有看到货,纷纷败兴而归,我这买卖黄了,这损失可不是一点半点。”
苏卿笑笑,又道:“是茶悦坊的不是,为了不至于让贾老板流失掉这么多客户,我便让出一百万两的紫意春芽免费送给各位老板品尝,到时还请请贾老板代我向他们赔礼道歉。”
苏治的脸色有些颓废,加上丢掉的茶叶和这一批,就是四百万两了,就算能拿回来一百万两,可这一趟分文没有赚到反而亏了三百万两,这巨大的数字让苏治整颗心都在滴血。
贾河抚掌一笑,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忽然道:“苏姑娘果然好魄力,只是贾某从小到大就有一个心愿,十分想试试天上掉馅饼的滋味,也不知道这滋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快意法……”
贾河眼睛微眯,似乎真的十分向往。
随同而来的管事们一瞪眼,有些看不过去了,虽是苏家有错在先,可人家也只是疏忽而已,真正要怪的是那群强盗,贾河不顾道义趁火打劫,要人家空手而归,也太不厚道了。
苏卿朝管事们一笑,示意他们不要激动,管事们看着她冷静的神情,心里不由都叹了口气,要是苏治有闺女一般沉稳,也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事,便垂下了脸,沉默了。
苏卿转过头,开口道:“能帮贾老板一圆夙愿,是我的荣幸,希望贾老板梦想成真后,就别跟我们计较了。”
贾河捋着胡须,哈哈笑了一阵,爽快道:“那是,贾某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但是最讲诚信了,好了,让下人们开工吧,如今天都黑了,别耽误了苏姑娘休息。”
他身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出来,恭敬的应了声是,即领着人退下了。
苏卿也吩咐随同而来的管事跟着去一趟,那两个管事一点头,出了厅门。
“苏姑娘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怕是累了吧,不如在鄙府休息一晚?”贾河心情大好,对苏卿的态度更是算得上客气。
苏卿一摇头,委婉的拒绝了,“不了,家中亲人还挂心着父亲呢,我们父女俩想连夜赶回去,贾老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在高阜县发生了这样的事,苏治的心情沉重不已,怎么可能还会呆在这里,见苏卿拒绝了贾河的邀请,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说,贾河倒不好留着苏治父女,便道:“这样我就不多留你们了,希望咱们下次还能继续合作,苏姑娘要是有空的也可以来高阜县游玩,这里青山绿水,风景极好。”
“多谢贾老板,我会的。”苏卿笑着说了一句,便挽着苏治的手往外走,苏治看了贾河一眼,什么也没说,再多的歉意,也被自己损失的四百万两磨光了,想到这个数字,苏治浑身就像灌了铅般的沉重。
这阵子挣来的银子全部打了水漂,苏家又回到了原点。
深夜,贾河的书房还亮着昏黄的油灯,一名中年管事走进来,反手把门一关,道:“老爷,货都卸完了。”
“苏家父女回去了?”
“是,一卸完就转舵回去了,既然这事完了,是不是该告诉少爷一声?”
贾河坐在太师椅上,微眯着眼睛,道:“当然了,少爷吩咐的事情,怎么能无疾而终?快马加鞭把信送去,外加把那边需要的茶叶送去,咱们这里留一些就够了。”
管事应下,“诶,我晓得了,也不知道苏家是怎么得罪少爷了,居然吩咐手下伪装成漕帮的人去打劫了苏家的商船,要是让那些官兵抓住了,岂不得不偿失?”
“少爷能派他们做出这样的事,那些人肯定不是什么三脚猫功夫,区区几个官兵就想抓住他们,简直痴人说梦,好了,说这么多做什么,赶紧下去吧,记得把嘴巴闭紧了,要是说出去,那些人的刀子可不长眼睛。”
管事吓了一跳,感觉脖子有些发凉,忙道:“是是,小的记住了。”
上了船,苏卿从头到尾没有过问一句为什么货会丢,反而体贴的关心苏治有没有受伤,闺女的贴心让苏治心里百感交集,只道没事,便进了船舱休息。
发生了这样的事,谁都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整艘船都充满了浓浓的沉重气息,一路无话,等到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看见熟悉的街道,一些被强盗所伤的家丁更是眼眶微红,激动不已,这一回被强盗洗劫,所幸他们只是图财,虽然伤了人却到底没有要人性命,如今见到熟悉的家园人人心里暗自庆幸。
回到苏宅,苏治便成了众人重点关注的对象,见他平安无事,只是脸色苍白了些,阖府上下的人都松了口气,苏治可是苏家的顶梁柱,要真有个万一这天可都要塌了,能在强盗洗劫之下平安无事,真是老天保佑。
苏卿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借口有些累了回到院子,林妈见她脸色苍白也不好多问,伺候她歇下,才拉着瑶光到一边说话。
苏卿只睡了一会就醒了,正用膳呢,绿意就送来了两块信物,说是老爷给的,让她提了银子去还给苏老爷子,苏卿嗯了一声,说了句知道了,心里明白要是他去说不定会被苏六骂得更惨,想到父亲那苍白的脸色,苏卿心里有些愧疚,但是事情做都做了,再心疼也没用,只是惊吓而已,爹过一阵就能缓过来了,要是让他继续插手生意上的事,将来会没命的,只要他好好呆在苏家,这个家就永远不会散。
用过早膳,苏卿过了垂花门,往铺子后门走去,半道上,她往闵嵇厢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匆匆一瞥,便及时的收回了目光。
今天是第三天了,听瑶光说的,那晚上她去的时候还听见了里边的猫在叫,但是第二天一早,那猫就不见了,到处找了也没人见到过,瑶光说是猫跑了,但苏卿却知道,是闵嵇回来把猫抱走了,但是他却没有来见她,可见是她娘的话太重了,要么就是她那个誓言太伤人了。
也好,鞑靼人不能在她家久留,她还曾想过如果到时候他还没走,她要用什么方法让他离开,现在好了,他自己走了,虽然跟苏家的关系有些不太愉快,苏卿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放心,自知道他是鞑靼人之后,她就再没有想过让他庇护苏家了,如今走了,苏卿心里的一块重石落了地,让她忽略了心底那一丝丝几不可查的酸楚。
姚沛良昨天早上一来就知道这事了,可那时苏卿已经去了高阜县,他唉声叹气了一天,感受了一番从云端摔落泥潭的苦楚,待今天见到苏卿时情绪已经被缓冲过了,倒没显得那么苦恼,只是一见苏卿来跟他对数,要把银子结给流芳茶庄时,眼角那惋惜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苏卿制定的计划,由贺敏实施,内容胆大包天,说出去她怕是要被众人戳断脊梁骨而死,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有跟姚沛良说,见他这样的表情也只是安慰了几句而已。
姚沛良看了下她眼下的青黑,知道她为这事怕是没少担心,如今却反过来还来安慰他,倒显得他太过耿耿于怀,虽然前期的努力打了水漂,但再过一段时日,也未必不能把这两天损失的钱挣回来,想到这,姚沛良浑身又充满了干劲,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苏卿讶异了一下,随即笑笑,对完账,苏卿上了马车去往流芳茶庄。
到了流芳茶庄,有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在,一顿怒骂是少不了的,不过这回却把矛头对准了她爹,苏卿暗自庆幸她爹不在这里,要不然非得让苏六骂弯了腰不可,不过她知道这个老头多半是恨铁不成钢,对爹是没有恶意的。
“六爷爷,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茶悦坊这阵子风头太过,出了这样的事,足够一些人幸灾乐祸的了,这样他们也就不会想法子对付茶悦坊,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苏六睨了她谈笑风生的表情一眼,哼道:“死丫头心胸倒是宽广,这样也好,将来也不会让你那个败家的爹气死。”
苏卿笑而不答,她相信经过这一回之后,她爹一定会把生意上的事交给她的。
跟苏六别过,苏卿又来到了昨天去过的茶园,不过她今天是挑着时间过来的,这个时候采茶女正在休息,所以茶园里空无一人,苏卿拿出袖子里的纸包,偷偷捻破,沿着茶园转了一圈,直到将纸包里沉甸甸的药粉洒完,才离开了这里。
不过回去的路上运气不太好,遇上了一个她最不想遇上的人。
“呀,这不是苏家的马车吗?卿卿,是你吗?”马车外传来一道轻狂霸道的声音,苏卿眉心一跳,眼里的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低声吩咐李叔,“李叔,咱们快走。”
因为街道上人多热闹,为了避让行人,马车的速度一般都不会很快,所以苏卿这晃悠悠的马车,就让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王慕哲看见了,对于苏卿,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敏感得很,就比如要是听见有人同是姓苏,他会莫名其妙的对人家关照一分,看见跟苏卿身形相似的姑娘,他会忍不住上前拦住她,就是因为苏卿对他的影响如此之大,所以当看见驾车的车夫有几分眼熟时,他脑中立即想到了,这里边坐着的一定是苏卿。
可把你这小妖精逮着了!王慕哲兴奋得心跳快了两分,嘴角的笑容更是邪肆。
“诶,元敖,你去哪里?”后头的公子哥见他转身就走,忙开口问了一句,
王慕哲连话都没回,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他们先进去,他则是快步走向马车,见马车依旧未停,小跑着上前一把拉住了李叔手里的缰绳,马儿受制,扬着前蹄嘶鸣一声,缓缓停了下来。
李叔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这个俊美霸道的男人,这男人也忒霸道了!哪有在大街上拦人的道理?
放开手里的缰绳,王慕哲狠辣的眸子警告性的瞪了李叔一眼,李叔心头一跳,将刚想趁着他不注意一扬马鞭带着苏卿离开的念头被这眼神一瞪,顿时烟消云散。
王慕哲收回目光,沉声道:“卿卿,我知道你在里面,邀请你数次都被你推脱了,这一次让我遇见了,你可不许再拒绝我了。”
说着,竟放肆的撩开了车帘!
王慕哲知道这动作会惹怒苏卿,但是他等不及了,这个小妖精折磨得他心神不宁,今天既然遇见了她,要是不见她一面做点什么,他非得牵肠挂肚而死不可。
然而这一掀,却让他愣了一愣,眼里的惊艳几乎要满溢出来。
马车内的少女斜倚着,着银白小朵玫瑰暗花纹样蜜蜡黄镶领交领背心,白底烟霞红刺绣腰封将本就细小的腰肢束得简直不堪一握,那细小的腰肢和浑圆的胯骨一低一高,一道曼妙无比的曲线显露无遗,月白长裙只堪堪遮住脚踝以上,两条修长纤细的腿若隐若现,纤细的踝骨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掰断,白腻得发亮的玉足露出一片雪白的脚背,精致小巧的玉足藏在那双红翡翠珠的凤头屐里,似被他放荡的动作吓到,凤嘴衔着的玛瑙坠子猛的一晃,整只玉足躲进了裙子里。
王慕哲看得心神一荡,几乎就忍不住脱下那凤头屐,将那白腻晶莹的玉足放在手心把玩了。
后腰还没好利索,苏卿不敢一直坐着,没人的时候便总躺着,她没想到王慕哲会追上来,强行停下马车,还无礼的掀开帘子直视她,他的放浪形骸成功的让苏卿怔住了,这才让他放肆的打量了那么久。
苏卿有些恼怒的坐起身来,斥责道:“亏王公子出身世家大族,怎么恁的无耻,不知礼数!”
看着她衣衫包裹下的诱人身段,王慕哲的魂都被她勾走了,再一看她露在面纱外的媚眸水波流盼,妖色迷离,嗓音娇软靡荡,这声似嗔似怒的呵责,让他整颗心都酥倒了,恨不得苏卿能再用这种娇嗔的口气骂他几句,哪还会生气,忙用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声音道:“惊扰了美人是我的错,我请卿卿吃饭当作赔罪如何?”
王慕哲蠢蠢欲动,拼命的克制自己不要失态的把这个妖媚的人儿纳进怀中,实在是一段时间不见,苏卿越发美丽了,蒙着面纱不仅不会降低她的美,更让她浑身散发着神秘妖媚的气息,那双迷离的大眼睛更是引人注目,露出真颜的她,那份妖媚还能被她稚嫩的脸庞中和,可一旦遮住了她稚嫩的脸庞,那一身媚骨天成靡荡惑人的风情,便再也遮挡不住了。
这样的绝色妖精,是个男人都要为她发疯。
王慕哲觉得面前这个妖精生来就是来诱惑男人的,不然为什么他每回看到她,不是挪不开步子就是移不开眼睛,就像现在,他明明知道站在姑娘家的马车面前,擅自撩开车帘跟她搭话,是极放肆极无耻的行为,换做平日霸道张狂的他也不会这么做,不,应该说是不屑这么做,从小到大,他身边根本不缺女人,能让他这样失态急切的,二十四年来苏卿是第一个。
苏卿抿着唇,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排斥气息,冷冷的道:“不用了,请王公子让开,我再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
王慕哲对她的拒绝懊恼不已,真的很想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抱下马车再说,可他已经惹了她不快,再这样做非把她惹毛了不可,这样一来,她的心不就更向着斯文败类贺敏了?
“卿卿别急着回去,是我急糊涂了,我其实是想找苏伯父谈生意的,可他贵人事忙,根本没空跟我见面,现在突然碰见你,我不是一时心急了吗?所以你能不能跟我下来谈谈,然后回去跟苏伯父说?而且半月后定州有排比盛会,你家的紫意春芽品质优良,说不定能夺魁呢,你要是对这个感兴趣的,我可以帮你。”王慕哲改变了策略,从开始的强迫到现在的利诱,虽然他还不清楚苏家到底是谁掌事,但是看苏卿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呆在闺阁里侍弄花草的寻常姑娘,就算茶悦坊不是她管事,他相信生意上的事她一定有份,所以他提出的这些条件,她一定会心动的。
然而他却低估了苏卿,他提的事本就是她策划的,她对自己的实力和参赛的茶叶有信心,王慕哲抛出的这个条件对她来说,半点吸引力都没有。
但是王慕哲堵在她的马车旁,隔着马车她都能听见外面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她才跟汤寰解除婚约不久,要是现在她现在跟王慕哲传出什么绯闻,退婚一事可就显得没那么单纯了,感受着身旁的瑶光都有些坐立不安,苏卿无奈的道:“王公子堵在这里,我要怎么出去?”
这是答应了,王慕哲眼睛一亮,脸上闪过一道显而易见的欣喜,他侧了侧身,却在苏卿弯腰出来时,不由分说的牵住了她的手,还美曰其名的道:“卿卿听说你前阵子才摔了,我扶你一把,当心些。”
瑶光本就先一步下了马车,正伸出手准备让苏卿搭一把,王慕哲这举动完全是多余的,苏卿懊恼的甩开他的手,不客气的道:“王公子有什么话要我转达给我爹?你干脆直说了吧。”
听见这话,周围人眼神里的古怪才淡了一些,但是那好奇的目光还是往这对俊男美女身上瞟。
那软滑无骨的柔夷似透过他的手直接传到了他心上,让他的心软成了一片,别说苏卿语气不善,就是指着他鼻子骂,王慕哲也只会认为苏卿别人娇惯过头了,顺着她的意思疼她宠她还来不及,对这么一个媚骨天成的妖精,他哪舍得生气。
王慕哲一边摩挲着手心留下的微凉触感,有些暗哑的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前边就是天海酒楼,咱们去那边谈,如何?”怕她怀疑他图谋不轨,忙又道:“那里有我的朋友,今天也是约在一起谈生意的,卿卿家里也是茶商,你就算去了也没什么。”
总比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猴子看的好,苏卿无奈一点头,王慕哲勾起一个灿烂的笑,当先往天海酒楼走去,苏卿拉着瑶光的手,却听她道:“姑娘,这个王公子看你的眼神太吓人了,咱们不要去好不好?”
那种极具侵略性的霸道眼神让瑶光有些胆战,虽然闵嵇的目光也很可怕,但是她能感觉得出他对姑娘是很保护的,可这个男人不同,那眼神就像饿狼盯上了一块肥肉,虎视眈眈的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扑上去,撕吞入腹,她家姑娘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要是王慕哲有什么动作,她哪有自保的能力?
苏卿却低声道:“我知道,等咱们去了那,我们再偷偷溜走。”
从第一次在福意轩遇见王慕哲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个极难缠的人物,可要是不答应的话,按照他霸道的性子说不定会直接把她从马车上抱下来,与其被动的由着他乱来,不如摆起脾气至少能让他顾忌一些。
瑶光见她有主意,忙嗯了一声,苏卿让李叔在酒楼等一会,两人抬步跟上了王慕哲。
却不知这一出插曲被一双尊贵的凤目收在了眼里,特别是苏卿眼里流露出的懊恼和无奈,他更是没有错过半点。
离天海酒楼不远的对街拐角停着一辆马车,车前坐着两个俊俏的男子,其中一个眉眼和善的少年笑嘻嘻的道:“奇怪了,这王大少爷虽说出身商门,可定州王家这么有钱,他身为继承人,怎么说也是个受过良好教养的贵公子,怎么会当街做出这样莽撞无礼的事情……”
------题外话------
感谢chai2050的月票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