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的薄雾,渐渐显露出来。
“王、王天官大老爷,我家老爷有书信奉上,”信使滚鞍落马,双膝跪下,双手将一封信高高举起。
封皮上没有落名,收信人自是恩师王天官疏庵,寄信人落款是门下沐恩,这就叫知名不具了,免得给什么别有用心的人落下口实。
王国光揭开火漆封印,将信纸抖出来一看,顿时老眼中精光四射,喃喃叹道:“张凤磐啊张凤磐,你也有今日!秦林,干得好,老夫没看错你!”
嗯?小儿子仗着得宠,一向不怕老爹,伸着脖子从后面去看,这一看就不得了,瞳孔一下子缩紧:秦林查出张允龄通敌卖国之罪,招纳乌斯藏黄白两教,献再通西域之策;山西巡抚张公鱼从秋征开始,在关中之地继续落实新政!
王国光多年执掌部堂,不少门生故吏居于要职,这封信便是他哪位得意门生巴巴的派信使送来,抢着把好消息告诉老师。
“爹,您就要起复重用了!”小儿子喜形于色。
王国光云淡风轻的一笑,将刚才没诵完的那首诗,末四句也吟出:“横开锦翠光疑溜,乱踏琅玕步欲迷。隐隐虫书环四壁,前程犹自显标题!”
好一个前程犹自显标题,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湖广承天府钟祥县,有一座大司马府,也曾经是本县人口中的骄傲,只不过随着江陵党失势,昔日兵部尚书的府邸也变得冷冷清清。
曾省吾的运气比王国光好一点,还没有被赶出去,事实上他的运气不错,真的很不错。
丘橓、张尊尧本来已经准备了罗织株连的手段,如果按照原来的历史,他将被丘橓查封家产,予以法办,沦落到“角巾青衣,囚服乞哀,中官杖之”的凄凉惨景。督率刘整等数十员大将,十四万大军,一举扫平困扰大明西南腹心百余年的僰人之乱,立下“拓地四百余里”赫赫功勋的曾省吾,将被查抄家产、禁锢原籍。
明代兵部尚书称本兵,既管军政又管战略,威权极大,如景帝时期的于谦,如果不是秦林相助,丘橓、张尊尧查抄江陵相府时就被拦了下来,曾省吾的冤枉,也将直追于谦于少保了。
多亏了秦林,曾省吾才没落到最凄惨的境地,现在的他也戴角巾着青衣,不过不是去卑词乞怜还被太监杖打,而是在自家院子里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身边还有两个当年俘虏的僰人少女替他端茶倒水,看起来非常悠闲。
脚步声响,有人爽朗的笑道:“去留无意,闲看庭前花开花谢,宠辱不惊,静观天外云卷云舒,三省贤弟闲来得意啊?”
曾省吾闻言就跳起来,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拉着来人手:“尔式兄,见笑了!愚弟现在只愿做一富家翁,昔日种种早已是过眼云烟。”
来人前任湖广巡抚王之垣,字尔式,湖广的封疆大吏,江陵党的方面大将,王象乾的老爹,曾经受张居正密令诛杀心学大儒何心隐。去年看看形势不妙,他自己识趣,先称病辞官了,但并没有急着离开湖广,而是借游览湖湘风光为名,在江陵党昔日盟友之间奔走。
王之垣轻拍曾省吾的手臂,惋惜的道:“三省贤弟真敢英风锐气,为国朝御寇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困居府中,宁不叫人扼腕叹息!贤弟才干高绝,又正是春秋鼎盛,竟被奸党谗害革职回乡,实在、实在……”
曾省吾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的内心当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王国光七十岁兀自作诗“前程犹自显标题”,他才刚刚满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又何尝不想重回朝堂建功立业?
回想当年,在江陵党的部堂大员里面,曾省吾就是最年轻的之一,为张居正冲锋陷阵,也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罢黜回乡,困居小小的钟祥县,实在不是内心所愿!
但是朝局如此不堪,还能有什么指望吗?曾省吾扪心自问,也有点心灰意懒了。
王之垣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附在曾省吾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
曾省吾先是一怔,接着眼睛瞪得溜圆,最后哈哈大笑:“秦老弟啊秦老弟,你干的好事!曾某当浮一大白……来来来,尔式兄,咱们把酒言欢,为秦老弟贺!”
“也为吾辈贺!”王之垣说罢,与曾省吾相顾而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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