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身边的姐妹们——人活一世,管好自己这摊子事就行了,别人死活那是警察的事。
是郁杭,毫无预兆的在她自欺欺人的信念上砸了个天坑。他告诉她这世上是有鬼的,他告诉她她的眼睛有问题,他还说他可以解决那个阴魂不散的鬼。
为什么昨天晚上就没有答应他呢?
王陵珊咬着嘴唇,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那个姑娘是替你死的。你还打算无动于衷吗?你简直就是个人渣!”一个小人在她脑子里大喊。
“王陵珊你想一想,大晚上加班走证人的新人,不论动机是对工作的热忱还是对正义的信仰,那都该是个没被社会过分打磨过的姑娘,那双未经世事的眼睛里对未来充满了憧憬!被盯上的是你!唯利是图的是你!见死不救的也是你!被杀的却是她!不是你她根本不会死!”又有一个小人跳出来,红着眼指责她。
王陵珊死死将手机攥在手里。
窗外,日光穿透亡魂的海洋,倾向人间大地。那条悬于半空的冥河像是一场灰白色醒着的噩梦。毛坯房一样的天穹,永远都人山人海的升旗广场,一切如常。死了一个年轻的警察,对于这座庞大得拥有两千多万人口的城而言,仿佛连新闻都算不上。一夜之间,她突然想不起那个女警的样子了,只记得是年纪很轻的女孩子。
屋子里连成块的骨头都没有。全是渣,血肉的渣和恶心的粘液。
人没了,连尸体都拼不起来。
无声的靠在车窗上流泪,她甚至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
她憎恶凶手,更憎恶自己。
刚醒过来时有些恍惚,办公室比睡着之前冷得多。
张斌迷迷糊糊睁开眼。
办公室的光景没有变,灯火通明。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脚下蹲着个女人。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三白眼下黑眼圈浓重,巴掌脸惨白如纸,一言不发阴恻恻地蹲着。
对视。
女人黑色的瞳仁突然散开。
纯黑漫散侵染了全部的眼白。
她勾起血红的嘴角。
几乎是简单反射,张斌飞起一脚将女人踹了出去,然后一个翻身站起来用脚一勾将铁质的行军床拉起来折在手里,朝着那女人砸过去。
“别!”同时响起的还有汪王变了调的呼喊。
寻声回头只看见汪王提这个电脑城的纸袋子:“队长,她是自己人!”
啥?
“老朱没跟您介绍吗,她是您助理小澄姐啊。”
张斌连忙把折叠铁床放下,大步跨过去:“你别乱动。我送你去医院,肋骨可能断了。”
小澄不知道是不是加班太多的缘故,看起来气色很差,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惊吓之下,他那一脚没收住力气。此刻只能庆幸刚刚是躺着,身体悬空没有很好的着力点,要不然这一脚出去就要出人命了。
“队长您别紧张,她没肋骨。小澄姐是在咱们这儿挂了职的鬼差。打从保安大队成立她就在了,她没那么脆弱的。”
张斌只感觉嘴角不自觉的抽搐,气氛有些尴尬:“我能踹到鬼?”
“您是处男吧!”
空气突然安静。
小澄裂开血红的唇,里头的尖牙青光闪闪:“队长四柱纯阳血气方刚。我没防备,当然可以踹倒。”
张斌伸手将她扶起来,出乎意料虽然能握住,但没什么重量:“你在下头有医保吗?要不今晚我给你烧点纸你去检查一下?”
汪王识相地捂住嘴。不能笑,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笑!
“我们工资代发都在天地银行。十二点,楼下十字路口烧就行了。”
小澄飘出去后,办公室陷入了长久的静谧与尴尬。
“队长不好意思,来了好几回都说您跟老朱都出去了。这是手机。还有,这个是齐队案子的交接材料,您先看看。尸体的丢失报告我都写好了,这儿,您看看如果没有遗漏签个名就行了。尸体对于地府来说不是特别紧要的证据,您不用太担心。而且这事儿本身就有蹊跷。”
“好。我现在什么都不懂,你们都辛苦了。”
“真不怪您。尸体的事儿您别太挂心,那尸体可能不是人偷的,不是您的错。”
”地。”这个事情实在是过于玄幻,一时半会叫不出口:“江城跟我们都对接什么业务?“
“大多是协查。”汪王认真的介绍道:“人间以人为尊。非特殊情况他们都不能管人间的事儿。但保安大队的队长就是特殊情况之一。您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不一样了吧?”
“我的眼睛能看到一些我不是很想看的东西。”张斌揉了揉眉心,他能看到汪王没穿内裤。癖好是员工的私人生活,不适合评论,张斌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转移话题:“我让你买那个是手机多少钱?”
“看到什么是可控的。您可以尝试一下。手机……”汪王突然想到了什么,捂着屁股脸色苍白,一路小跑出了房间:“张队长我有点急事,不好意思,手机4250!晚点再给我,不着急~~”
张斌从保安大队出来,看着车水马龙的大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一边走一边订了一张去临安的机票。身手拦了辆的士,拆开新手机,将内存卡放进去。
他要把事情一件一件解决,晚上他会回来给小澄烧纸。
当清晨降临,阳光铺洒大地。浅灰至几乎看不见的细线悄无声息穿过两辆疾驶的汽车。
两辆反向行驶的的士有了极短暂的交汇。一辆车里,男人拿着一台手机,手机屏幕跳动的黑白画面里两个穿着睡衣的男人相对而站,其中一人举枪,一人倒地。他困惑地望向窗外。另一辆车里,女人靠在车窗上,满眼是泪地望着车外,抖如筛糠。
在两车交汇的极短的瞬间,男人和女人的眼神有了第一次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