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他呢,既然他已经知错,还为了我们牺牲了这么多,我们是不是也该放下了?”
竹染与她目光相接,深邃的瞳孔中闪着点点微弱的荧光,他问道:“你当真不怪他了?”
幺歌故作轻松的笑道:“若他当年没有将我的记忆取走,我现在定也不会以红昭的身份站着这里,不是吗?倒是你,总是拿“人妖”二字骂他,你不会还在为了当年的那件事而恨他吧。”
只见他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冷道:“即便是他救了我,我也绝不可能原谅他。”
幺歌只得叹息,心道:“最是少年不可欺啊!”
竹染与相繇之间的这段仇怨,在红昭的记忆中,是一段最为难忘的回忆。
这件事的起因,正是焱蛇族的一条破烂族规,规中写道:“凡十二者,行冠之日,需舍本体,另寻栖身。”
意思就是,焱蛇族的人成年之后,就必须舍弃本体,再将自身魂魄附于新的肉身之上,而要想将魂魄剥离本体,要么得死,要么就得喝下九烛专为此族规而制成的那一碗汤药。
其实这条族规并非荒唐无理,只是因为焱蛇族的人生来便不分性别,唯有舍弃本体,才能真正意义上地成为一个正常人。
千万年来,无一例外,直到相繇这个人的出现。
相繇自小便是一条极不服从管教的小蛇,焱蛇一族千年来一直隐居在钟山之下,而相繇每天要做的就是偷溜出去,在外面玩上一整天,天黑了再悄咪咪地溜回族里,第二天再溜出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成年的前几天,当他正在冥泉边上钓虾子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一位红衣少女。
女孩肩上扛着根细长的竹竿,杆子的最尖头上系着一根细线,看样子也是来垂钓的。
他眼看着女孩朝他走了过来,心中不由得有些慌张,这可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族外之人,心下正想着该如何与她打招呼,而那女孩竟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他的身侧。
相繇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女孩见他给自己腾了个地出来,便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同他一起钓起了虾子。
就这样,二人谁也没搭理谁,各钓各的,直至日落,便各回各家了。
相繇本以为,这是他人生中的一段奇遇,却没想到,第二天,那女孩又来钓虾子了,同样的时间出现,同样的时间离开。
第三天,亦是如此。
相繇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幻境,一个每天都会循环往复,无休止的幻境。
幻境依旧持续了许多天,直到他行冠之日的前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对那女孩道:“我明天不能来钓虾子了,也许以后也不能来了。”
“......”女孩并没有搭话。
“......”相繇也随之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突然问道:“为何?”
相繇吓得一激灵,但再想起女孩方才说话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澄明,不由得心动。
不过,这女孩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相繇老实答道:“因为明天是我的行冠之日。”
“为何?”
“啊?”相繇愣住,思考良久才稍微地有些理解到女孩所说的“为何”二字的意思,大概是在问自己为何行冠之日不能来钓虾子吧。
“其实,我是一只焱蛇妖,我们焱蛇到了行冠之日就要舍弃原来的身体,再附身到别人的身上才算完成行冠。所以,明天过后我就要去寻找新的栖身了,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呢。所以,一时半会怕是不能再来见你了。”
相繇连说带比划的解释一通,结果那女孩的面色却始终如同平静的湖面一般,没有半点反应,也没有对相繇是妖的身份表现出一丝的惊讶。
两人安静地并排坐在泉边,像两座石像一般,几息过后,女孩终于再次开口:“真可惜,长得这么好看。”
相繇提着鱼竿的手一抖,水面轻波起一道涟漪。
行冠之日,相繇竟当着一众族人的面,将手中的汤药尽数倾倒在了脚边的地上,众人震惊,甚至还有人直接指着他骂他大逆不道,九烛被他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而相繇竟毫不怯场,反而笑盈盈地对他们道:“我还挺喜欢这张脸的,丢了实在可惜。”
说罢,他便径直地离开了钟山。
是日,冥泉边,一抹红色的小小身影依旧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相繇轻步走了上去,手里却没有鱼竿,方才逃得匆忙,忘记带了。
女孩闻声回头,见来的人竟是相繇,眼低闪过一丝惊讶,但紧接着她便又将视线移回到了鱼竿上,并对相繇道:“你没有行冠?”
“嗯”相繇坐到她的身边,眼帘低垂下来。
“没有罚你?”女孩又问。
相繇转头笑着对她道:“没有,不过他们把我赶出来了。”
“......”女孩没再说话。
未到日落时分,女孩忽然起身收起了鱼竿,相繇满脸诧异地抬头看着她,女孩亦低头看着他,并对他道:“要和我一起走吗?”
相繇愕然,嘴巴张张合合无数次,才蹦出来一句:“你不钓虾子了?”
女孩道:“已经钓到了。”
钓到了吗?相繇正纳闷着。
女孩默默地先行离去,相繇见状连忙跟了上去,紧紧的跟在女孩的身后。
路上,相繇忽然想起了什么,上前紧追了几步,对她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相繇,你叫什么?”
片刻后,眼前的这位红纱少女轻声答道:“红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