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她甚至忽然能够理解赵大妹曾经为什么那样恨她。
想那赵家。赵老爹好吃懒做,自私自利毫无底线。赵老太婆又是个是非不分的混账性子,只是一味的耍混。赵大妹生长在那样的
家庭,不亚于水深火热。真的就像刁氏说的,做奴婢也比她在家里好过的多。
可叹钱如意彼时年幼,以己度人,觉得被卖掉实在是一件恶劣至极的事情。甚至单纯的就因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原因,而对赵大妹心生愧疚,以至于念念不忘。
此时想来,当真是可笑又可悲。她不过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却偏偏自寻烦恼,去管那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若非那样,她又何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总归是自己种的因,自己收缘结果,没什么好说的,更没什么好抱怨的。
刁氏见她忽而又愣愣的发起呆来,绞尽脑汁的寻话题和她讲话。无如这府中整日里也就那几个女人争来斗去的事情。周正不肯配合,她们也就自己扑腾一会儿,别说钱如意不感兴趣,就连刁氏自己看着都觉得没趣。
可是,钱如意日日这般呆楞着,刁氏真的怕她在憋坏了。刁氏这个奴婢做的,相当的通透。深知主子就是自己的天,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因此才十分的用心。
她想了半天,府上的事情实在没什么讲的,只好讲一讲那外头的事情。
“娘子,经略司您听说过不?”
钱如意心头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浑身一凌,全身三万六千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可她瞬间就反应过来,垂着眼皮道:“没听说过。”
刁氏顿时大喜,以为自己终于有新鲜的话题和钱如意说来解闷儿了,因此十分的卖力道:“经略司是个衙门,可厉害的一个衙门。在咱们关内,除了咱们家侯爷,就顶数经略司厉害。那个卫大人……”刁氏说到这里,顿了顿,想了半天道:“哎呀,奴婢也是听角门上的人说的,记不大清楚那经略使姓卫还是姓啥了。
就说那经略使……”她说着,神秘兮兮凑到钱如意耳朵边:“都说那经略使会法术,可厉害着呢。明明前一天还在金山县,第二天就带着人出现在咱们玉匣关。这不是那啥……典故里讲的缩地成寸,斗转星移是什么?”
钱如意此刻,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陆子峰自二月初失踪,转眼间三个多月过去了,音讯全无。钱如意虽然嘴上不肯相信他死了,可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他万一回不来的准备。
她望向刁氏:“你又没见,怎么知道那就是经略使大人本人呢?万一是冒充的呢?”
刁氏一怔:“那怎么可能?经略使可是大官,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冒充他老人家?”
钱如意心说,我就敢,你家侯爷也敢。可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她有心再多打听一些什么。刁氏显然也知道的不多。也难怪,她一向陪伴在钱如意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的。又去哪里知道很多外头的事呢?
钱如意这下真的郁闷起来了。
刁氏忽然道:“还有一件事,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的。说金山县有座夏侯将军墓,是咱们大业的开国十王中的一位。那位老将军忽然显灵了,但凡去他老人家墓前祭拜的人,做生意都能发大财,求姻缘的,求子的,有求必应。如今在他老人家的墓前,聚集了一个好大的市井街坊。方圆几百里的人都去那里赶集,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这个倒是出乎钱如意的意料,从那市场修建到现在,算着也不过才一两个月的时间,如何就发展的如此的迅速了?竟然连长水县一个高墙大院里的奴婢都知道了?
刁氏见钱如意一脸的不可置信,一连道:“真的,真的。咱们府上也有好多人,私下里托人去那里买东西呢。那里的东西样数又多,又便宜。如今是一个姓赵的将军带兵把守着,再没有敢偷奸耍滑的。买卖最公道不过,童叟无欺的。”
“哦”钱如意应了一声。
胡大郎那边着急开关通商,实则是为了尽快的安定玉匣关这一带的边地。钱如意想出这个开市的办法,其实就是为了让开关通商形成既定的事实,倒逼周正不敢轻举妄动。
要真的像刁氏叙说的那样,短短一两个月时间,夏侯墓的市场就爆炸式的发展起来,势头如火如荼。对于陆子峰的下一步动作显然能起十分重要的作用。
想到陆子峰,钱如意忍不住道:“也不知道那经略使怎么样了?”话刚出口,忽然发现自己失言了。
刁氏却并没有往别处想,接话道:“这个奴婢可不知道。不过奴婢听说经略使就在咱们长水县。说是要和侯爷商量什么事情。不见侯爷急急忙忙的赶回来了么?大约就是为了那件事情。”
钱如意的心头再次一颤:“在……咱们这里?”
刁氏点头:“奴婢也就是听她们闲谈的时候一说。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
钱如意那颗揪起来的心,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她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又转了两圈:“这屋里怎么这样的闷,你赔我出去走走吧。”
刁氏闻言,连忙道:“可是使不得,您还在小月子里呢。要是出去着了风,可不得了。”
钱如意道:“我穿厚实一些,谅也无妨。”
“不行,不行。”刁氏一叠声的否定:“这都憋着二十天了,再有十天您就出月子了,好歹再等十天。”正说着,忽听外头有人道:“刁嫂子,夫人唤你过去一趟。”
刁氏闻言,连忙应着。又嘱咐钱如意千万不要出屋,这才转身忙忙的去了。
钱如意心里烦躁,哪里能够待得住,正说要出去走走。忽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快速的穿过篱笆柴扉,走了进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钱如意顿时惊的张大了嘴巴:“现在可是白天,你这样大刺刺的走来,要是被人看到可怎么好?”
周玉郎道:“怕什么。”
钱如意道:“是我怕么?你来我这里,万一侯爷知道,难免对你心中存了嫌隙。恐对你不利。”
周玉郎猛然间勃然大怒,一把揪住钱如意的胸襟,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提了起来:“你心里原本就是喜欢他的,又何必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演戏?你不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自动滚的远远的吗?”
钱如意诧异的睁大眼睛:“这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