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辞恳切,仿若托孤。而他沈清重情义,怀疑谁都不会怀疑曾经资助他,将他培养成才的老师。
只是,将沈美钰下嫁蔡磊,还是莽撞了些。
却说沈美钰见陈氏怒极,倒是真的镇定了下来。她也不是故意隐瞒陈氏,只是她都有些介意的事,想必陈氏更加介意,所以才一直隐瞒不告。但她也没太当回事,所以才会在心神放松之下,脱口而出。
沈美钰上前挪了挪,伸手轻轻拍打陈氏的后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外室又没领到我眼前现,当然就当做不知道。母亲,这些又不是什么大事,快别气了。”
陈氏听得目瞪口呆,她甩开沈美钰的手,不敢置信地问:“就这样?你甘心这样?若是他将人领到你跟前了呢?你还准备多个姐妹不成?!”
沈美钰的眼神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好不甘的:“母亲,女子出嫁,夫主为亲。前生缘分,今世婚姻。将夫比天,其义匪轻,夫刚妻柔,恩爱相因……”
陈氏听沈美钰张口就来,顿觉头疼,她眉头紧蹙,揉了揉太阳穴:“谁要听你背《女诫》。我是问,你可甘心蔡磊在外养个外室,将来爬到你身边去?他一届穷苦书生,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到头来,还有用你的嫁妆去养旁人,你可甘心?”
沈美钰闻言,摇了摇头。
陈氏见状,觉得沈美钰总算不傻,虽说出嫁从夫,可那是有前提的,最起码也得门当户对。她狠心让长女低嫁成这样,为的是什么?说好听点就图了蔡磊才情,指望他是潜力股,以后像沈清一样,成国家栋梁之才;可若是说不好听的,不就是因为蔡磊身份低,好拿捏,不敢慢待了自家闺女嘛。可结果呢?天高皇帝远,算计着自家闺女性子绵软,狗胆包天养起外室来了!
好在沈美钰还不算太糊涂,不至于一味护着那不着调的。
陈氏这般想着,总算松了口气,正要劝说沈美钰放心,她自有法子让蔡磊认错。岂料还不等她开口,沈美钰就一板一眼地说道:“母亲,女儿适才说的不是出自《女诫》,而是出自《女论语》……”
陈氏一愣,颤抖着手指着沈美钰,然后眼皮一番,一口气险些没上来!都这时候了,她还有那闲心思说她说错了出处?!
沈美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你要说她傻,她就是傻的。女四书她时刻牢记在心,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那是时刻不忘并且也样样不差,对待蔡磊,绝对是按照《女论语》的事夫篇来伺候,蔡磊不回府,她是绝对不会先吃饭的,蔡磊病了,她是绝对要亲自侍疾不假手他人。她一步一个脚印,严禁自己变成书里的愚妇、懒妇、蠢妇、泼妇;可你要说她聪慧,她就是聪慧的。不盲目不盲从,有自己的底线,不会因为出嫁从夫,就丢了自己的傲骨,这也就是她比真真正正的三从四德的妇人多出来的那点子东西,是非观从没有变过。
在她身上,充分表现出一种能力,那就是想的跟做的完全可以是两回事。因蔡磊行事不够光明磊落,所以她不看好蔡磊,可又因蔡磊是她的丈夫,她照本宣科地好好照顾他。
见陈氏反应如此强烈,沈美钰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再一次上前,帮陈氏顺气,道歉道:“母亲,是女儿不懂事,您且消消气。论语曰:女处闺门,少令出户。唤来便来,唤去便去。稍有不从,当加叱怒……”
陈氏怒其不争,忍不住打断她,反讽道:“那是闺门,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为娘管不得你。”
陈氏的话虽是当世明戒,可沈美钰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味,她思忖了好一会,才说道:“父母检责,不得慌忙。近前听取,早夜思量。若有不是,改过从长。父母言语,莫作寻常。遵依教训,不可强梁。是以,即便女儿出嫁了,母亲的训诫亦不敢或忘。”
陈氏心塞!她往靠背上一靠,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又不是女先生,整天之乎者也,欺负她没有背过女四书不成!
陈氏也懒得再与沈美钰争辩,深吸一口气道:“若是琉璃找香云来问,我就照实了说。也是为娘的不好,这些年,成日间为琉璃提醒吊胆,忽略了你。是我大意了啊,原本以为,咱们府里就你最省心,就琉璃最不省心,岂料,不过几年的功夫,倒是倒了个个!眼下琉璃在宫中,有太后和六皇子护着,更难得的是她与六皇子天作的姻缘,情投意合,我是不必担心她孤独终老了。倒是你……”
沈美钰一僵,再不当那女先生,打断了陈氏,正经道:“琉璃还小,母亲您与她说这些做什么?皇宫大院比不得市井田园,一个行差就错就是满盘皆输。就她那性子,您若与她说了,图惹她着急上火。她又出不得宫,有什么法子。母亲,咱们这样,若是她果真来问,您若不想撒谎,便推说不知道可好?”
陈氏闻言眯眯眼,透过长长的睫毛,偷瞄沈美钰。
沈美钰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瑕疵的脸上带出一丝丝的焦急与商量,哪里还有半点女学究的样子!她顿时明白,适才那些,竟是沈美钰为了转移话题,故意埋汰她的!陈氏突然坐直了身子,她就不信,她斗不过狡黠多变的琉璃,她还斗不过一个大家闺秀沈美钰!
陈氏再次拍开沈美钰的手,老话重提:“你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明知是不光彩的事,心里就没点谱?美钰,你有娘家!”
沈美钰闻言哭笑不得,难堪是有一些,更多的是感动。她是真没当成多大的事,外室外室,当然是养在外面的,又不到她跟前蹦跶,有什么好介意的。她介意的,是那外室的儿子蔡向月,一个外室教养出来的,能有什么家教?等将来,还不是拖累自己儿子的主!尤其是想到,将来自己的儿子,碍于‘长兄如父’四个字,根本甩不掉蔡向月,她就头疼如裂。
她这次回京,真真是心累。蔡磊短视,觉得少了岳父这个倚仗,便想着将自己的胞弟培养起来,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他竟不想想,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弟弟,她家人又不是傻子,岂会不乱想!她是个妇人,没野心没势力,他的过往她查不到,可是,沈清是一品阁老啊,他就不怕阴沟里翻船!
这些天,她一会装聪明,一会装憨,什么招都用上了,也只能含混一阵子罢了。她现在没别的念想,只盼着蔡磊有足够能耐,已经将他见的人或者见不得人的过往都填平了,莫让沈清查探出来,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就谢天谢地了!
陈氏见沈美钰不说话了,并没有丝毫的成就感,只是再次体会了八个字‘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摆了摆手,妥协道:“罢了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我可以答应你,若是琉璃果真让香云来问我,我就推说不知道,只是,她信不信就不是我能控制的。还有,你千万不要不把六皇子的话放在心上。”
沈美钰点头,言辞恳切:“我明白。”
陈氏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明白。这些年你不在京城,对六皇子了解不深。我只说一件事,他曾经因为一个醉汉非议琉璃,便当众取了他的性命,即便如此,京城从上到下都没有觉得这事发生在六皇子身上有任何不妥,便是皇上知道后,也不曾呵斥他一句,六皇子,他是出了名的性子暴虐。”
沈美钰眨了眨眼,这次是真的疑惑不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陈氏轻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琉璃去护国寺的时候,我会安排你也去寺庙祈福。你与蔡磊已经成婚十一年了,这世界上,除了他自己,只怕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了。我不知道六皇子能查出多少,可如若果有不妥,那你想要什么结果,便明明白白的告诉琉璃,否则,六皇子为了琉璃心里舒坦,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到时候,因为一个外人坏了你们姐妹情谊,就不善了。”
沈美钰闻言,突然坐直了身子,蔡磊的品行的确没人比她更清楚:“六皇子不是手里没有实权吗?再说了,父亲不是已经派人去查了吗,就不必六皇子插手了吧。”
陈氏神色隐晦,轻掩疲惫,她轻轻摇头,再不屑搭理沈美钰。
蔡磊果真有问题,让她伤心的是,即便美钰明知他有问题却依旧护着他,宁愿赌沈清什么也查不出来,也不愿意他们为她出头,她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没骨气的女儿,还不如刁钻的琉璃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