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刚才那一幕撞车正是“王子”自导自演的。他安排了一场城镇追击戏码,将自己刻画成弱势得不能再弱的落难公子,以博取尹氏家主的同情。
他将火候控制得恰如其分,小腿也只是将将与马车虚接触,随后他铆劲一弓腿,绑在腿骨上的竹条顺势折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至于血迹,自然也是番茄汁与过期牛奶的混合物。这些不过是基础道具,更有技术含量的,我们放到后面讲。
当然,如果是彻头彻尾的骗局,怕是很容易被戳穿,为了演好这场苦肉戏,“王子”的确用了刚刚搁浅在海滩、毒性未退的水母皮当包袱。毒素触角蛰得他刺痛难耐、坐立难安,所幸他很快找到机会为自己愈伤——他的治愈术倒是货真价实的,治疗的白魔法咒文是他从某本被遗弃的基础魔法教材中自学来的。他对咒文向来持有实用主义的态度,幻术与治愈术都是能用来骗钱或疗伤的高频技能,因此他掌握得相当纯熟。
“王子”本人的演技也为这场骗局推波助澜。他生得清秀,谈吐得体,配上楚楚可怜的境遇,就算是在沙场上徒手扭断对手脖颈的铁血硬汉见了,同情心也会瞬间泛滥爆表,更不要说是素来敦厚温良、慈悲为怀的白魔导士尹邢仁了!
不用说,“王子”自然不是什么齐氏遗孤,事实上,自打他记事以来便长年颠沛流离,从未有过归宿,甚至连父母姓甚名谁、自己当下几岁都不知道。他身子孱弱,既不擅打也不扛揍,但比起其他流浪儿却有个优势——他天资聪颖,通过在学堂周遭讨生活,竟耳濡目染地学会了认字。齐氏家主遭遇横祸一事,便是他通过包裹烟熏火腿的废弃旧报纸上获知的。齐氏日子过得出世,并不为世人熟知,当时他便意识到能利用此人大做文章,并且开始孜孜不倦地谋划起来。
“王子”知道,目前这一带稍有身份的富人阶级均已迁徙至内陆,唯独怀着普世济众高洁情操的尹氏尚且留存此地,但他们的迁徙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因此他必须尽快行动。
身为社会最底层的流浪儿,想要接近贵族阶层并非易事。幸好尹氏家主尹邢仁有个众所周知的习惯,他每个月末都会驱车前往日落广场的跳蚤集市觅宝,这大概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生活乐趣了。“王子”正是利用了对方的这一习惯,远远望见尹氏的马车驱近,便立刻发出暗号让同伙们追逐自己,多亏了他精准到秒的时间概念,才让他恰巧被尹氏的马车撞“断”了腿。
至于欲言又止的隐情、若隐若现的家纹、看似无意实则点睛的同伙的助攻,很快便击破了尹邢仁心底最柔软的部分。“王子”发誓,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家主绝对会因其悲惨境遇而痛哭流涕!
当然,惹人心疼并不是他的目的,骗钱才是。
“实不相瞒,我想拜访佐氏家主,就是为了父亲的遗骸。”“王子”忧愁地抚摸着漆黑的木匣说道。
即使是到了安逸的茶楼,他脑中的弦依然紧绷。尹邢仁为了谈话不受他人叨扰,特意包下一间厢房。这栋茶楼临着河畔,由于楼层高的关系,虽然闻不到污浊的腥臭味,但远方木桥下晃悠来晃悠去的吊尸笼依旧触动着他的神经。
尹邢仁问道:“小公子想如何安置令尊。”
“王子”很快投入戏码,石破天惊地道出一句:“晚辈不敢欺瞒先生,其实,这骨灰盒是我从家中偷出来的。”
“什么。”尹邢仁怔了怔。
“母亲和我都想将父亲的遗骸交给佐梭晋先生,众所周知,他是品行冰洁、德高望重的白魔导士。如果是他,一定能够妥善利用这骨粉,也算遂了父亲最后的心愿。”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连愁都愁不动的疲态,装出这才察觉到对方是尹氏的样子,仓皇改口道,“晚辈又冒犯了!先生您也是当仁不让的妙手仁心!”
“无妨,可你方才为何说‘偷’。”
“因为……虽然我与母亲在这一点上达成共识,却在其它方面产生了分歧。”他咬着嘴唇为难道,“母亲认为应当将父亲的遗骸无偿转让给才德兼备的白魔导士,当然,我本意也并非发死人财,只是父亲走后,家中境遇每况愈下,实在是连日常起居都难以维继。加上目前忧思过甚,终日卧病于塌上,因此我才出此下策,擅作主张地偷出遗骸,想赶在母亲之前找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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