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骷髅人颀长消瘦的身影在风中摇晃,那身魔法披风也如蝴蝶残翅一般似有若无地飘荡着。骷髅的上下颚天生自带弧度,看起来似笑非笑,却连一点亲和力都没有;他没有眼球,漆黑的眼窝中寻觅不到视觉焦点。但栗斯嘉总觉得,他正不怀好意地望向远处的三途河。
“你朝思暮想的处刑场距离这里尚有十几个街区。”她摆出战斗架势挑衅道,“可别指望我会乖乖任由你生拉硬拽。”
“生拉硬拽?不必那么费事。”
死臣突然凌空腾起,飞舞在天台外沿,两只枯枝般的骨手积蓄着能量,霹雳作响的蓝色光球越聚越大,它蕴含的能量令人心头发颤。
照理说,要控制如此强大的咒文,便不得不以牺牲速度为代价。所以一开始,女巫并没有露出怯意,她自信咒文越强大、便越是个拖累,凭自己的灵敏,一定能够躲过这一击。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以骷髅人的狡诈,再气急败坏也不会忽视这一点,于是,一个不安的念头从她脑海中划过——
“你、你该不会是想——!”
她尖叫到一半,死臣的所为便印证了她的猜想。他重重地投掷出了光球——并不是朝着女巫,而是朝向万丈之远的脚下——针尖塔的根基!
这家伙,该不是疯了吧!栗斯嘉连忙趁乱丢出好几则魔咒攻击(却无一命中),她在心中惊愕道,为了结果区区一个女巫,他居然不惜以摧毁整座标杆性的针尖塔为代价!这种丧失理智的行为,和染上脚气真菌便将整条腿截肢的神经病、或是因为爬进一只蜘蛛就将整座府邸防火烧毁的偏执狂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死臣的心智确实濒临丧心病狂,女巫之前的质疑,每一句都戳中他内心的最隐蔽、最不堪一击的患处,将他的焦躁与仇恨一滴不剩地释放出来。
针尖塔正在倒塌。
栗斯嘉忙着抓住身边一切固定的东西,并且预估接下来的落脚点,还没来得及掌握平衡,便有两支利剑“嗖嗖”从她身旁穿过,没有击中她,却将她的斗篷钉到了天台上。
死臣扯下引以为傲的披风,黑色的绸布散作雾霾黑粒直奔向猎物。女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像被黏在蛛网上一样动弹不得——她被牢牢地固定在天台上,跟着针尖塔一起不断倾斜坠落。
从地面上看,针尖塔冲破天际,没入云端的那部分根本看不见。若要去实际丈量,它的长度起码也相当于十几个街区。它的倾角越来越大,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后那一程已经逼近自由落体了。距离塔根部由近及远的建筑,广场、小摊、码头……无一不被垮塌的塔体碾压得面目全非,最终,随着轰然延绵的巨响,针尖塔像一条灰白僵滞的巨蛇般挺尸横卧整个徘徊镇,扬起一阵久驱不散的尘埃,沿途的一切全被碾平成瓦砾。
漫天尘土遮蔽了燃料球微不足道的光辉,栗斯嘉的身体依旧被披风幻化而成的蛛网绑缚着,她伸出唯一能动弹的左手扇了扇风,好不容易才微微看清自己的处境——她被吊在倒塌的针尖塔顶,披风挂在一根突兀戳出的钢筋上,正在承受最大限度的拉力,任何时候发出“嘶啦”的破裂声都不足为奇。而她脚下,并不是万丈深渊——比那更糟——是深邃凝固的三途河水!
水面下方,依稀能辨认出几张张嘴瞪眼、痛苦绝望的人脸,她依旧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一幕时心中的惊恐颤栗,但此时抬头,见到的场面更令她毛骨悚然——死臣漂浮在上方,正似笑非笑地俯瞰着她。
这张狰狞的嘴脸,真是令人见之作呕!栗斯嘉怒从心起,她猛地抽出短剑向死臣掷去。对方连闪躲都懒得闪躲,短剑戳入他某两根肋骨之间,一些黑色的体液顺着银色的剑身滴落——死臣轻描淡写地抽出短剑随手一丢,物理攻击对他起不到任何伤害。
“但愿你的泳技比剑术精湛一些。”他狞笑道,“永别了,能说会道的女巫。”
一道蓝光在她头顶划过,如约而至的撕裂声与失重感相伴而行,三途河胶稠如羹的水面顷刻间近在咫尺。
完了。她闭上眼,不得不迎接永恒的绝望。